在庆功宴之前,花无艳都一直居住在玉善堂里,然后在进宫之前,又去了她以前居住过的临江居。不过这里带给她的惊讶比在玉善堂还甚,临江居的一切,都还保留着她以前住过的模样,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和以前一样干净,看来凤倾逸还是会经常让人来打扫这里。
花无艳在临江居的院子里四处走动,忽然门口传来声响,花无艳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穿着深褐色长袍,背深深弯着。
花无艳不认识眼前的人,然而眼前人,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贵妃娘娘吧?”
“你怎么认识我?”花无艳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这个人,不过处于礼貌还是问道,毕竟长者为大。
“奴才当然认识您,这临江居是贵妃娘娘以前居住过的地方,现在娘娘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当然会回到这里看一看。”老者一捋下巴上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原来如此。”花无艳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看着老者,再次问道:“这位老先生,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您呢?原来我记性过差,一时之间有些忘了。”
“娘娘当然没有见过我,娘娘怎么会见过我呢?”谁知那老者又反问了花无艳一句。这下后者就有些发愣了,没见过,那怎么会认识?
“难道我和您,之前都没有见过吗?”
“没有见过。”老者依旧慢悠悠地笑着,回答道。
“……”花无艳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了,这个时候老者又发话了。
“可是我一直都知道娘娘,在娘娘还未进京的时候,就知道娘娘的存在了。”老者说道:“我以前是皇上的贴身公公,在娘娘进京之后,因为一言之论,惹怒了皇上,随后就离开了皇宫,一个人到处游玩。”
“您是?”
“娘娘可以叫我海公公。”
原来这人是凤倾逸以前的贴身公公,单名一个海字。
“原来是您!”花无艳很早以前就知道在卓公公之前,凤倾逸就有一个贴身公公很受器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这海公公突然就离开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只是皇上身边换了个卓公公,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不知道海公公怎么会在这临江居呢?”
“奴才在娘娘离开之后,就搬到了这附近。以前一直知道娘娘的存在,却一直没有见过娘娘,不过奴才有直觉,娘娘一定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奴才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娘娘一定会出现的。”
“等我?”花无艳再一次摸不着头脑,“海公公在等我?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奴才只是想见一见娘娘罢了,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海公公摇头,眉目之间依旧含着笑意。花无艳被这样盯着有些不自在,可是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一个老者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只是想来见一见自己,不管这事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有些受不了的好吗?
“公公想要见我,直接来皇宫找我就是了啊,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花无艳伸手一邀,邀请海公公去湖边亭子上坐一会儿,香鲤好像是认识海公公的,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在花无艳和海公公入座之后,她便走到厨房里去准备一些茶水,因为这里打理得很好,所以厨房里的一切东西都还是很充分,一找便知道,热水很快就烧好,泡了茶水,便送到亭子这里来。
亭子之中,海公公不知道给花无艳说了什么,花无艳露出一副十分沉重的神情,香鲤心里闪过一抹狐疑,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水,就站在一旁,用余光去打量那海公公,在心里猜想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公不来宫里找我,却是选择在这里等我,其中有什么深意吗?”
“凡事都要追求个缘分,不要太强求便是。”海公公给了一个穆棱两可的答案。
“那要是我永远不回到这里呢?”花无艳不信邪了,又追问道。
“这里山清水秀,一定是奴才的灵魂最好的归宿。”海公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望了望这附近的山水,若有所思地叹道。
“……”花无艳对这样的回答更是无艳,海公公的意思是,如果她没有出现的话,对方就会在这里等到死吗?真是奇怪的人,看来人越老越是难让人看透。
“公公想要进宫去看一眼凤倾逸吗?”花无艳换了个话题,转而问道。
“皇上?!”海公公一听到凤倾逸的名字就十分震惊地抬高了脑袋,眼中流露出十分激动的神色,“皇上……”
然而激动也就只有一阵,在之后,海公公眼中的神色明显淡了下来,突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了。
“海公公?”花无艳试探着叫他的名字,“海公公不想去见皇上吗?”
“当然不是!”海公公马上就反驳道,显然不是花无艳猜测的那样。
“那是什么?”
“而是……是……”海公公支支吾吾着,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花无艳这个问题,眼中的神色很快就暗淡下来,“皇上,他是不愿意见到奴才的吧?”
“怎么会呢?”花无艳倒是很好奇了,竟然是凤倾逸的贴身公公,这凤倾逸是不可能不愿意去见他一面呢?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娘,你的意思奴才明白,我就不去见皇上了,奴才就只想见您一面,以此解了奴才的迷惑。”
“迷惑?什么迷惑?”花无艳这一天算是被这海公公搞得有些糊涂了,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去迷惑的,除了那个真命天女的身份外,其他的,还真没什么值得人去猜想和迷惑的。
“娘娘的身份,至今都是一个谜啊!”海公公由衷地叹道:“如果娘娘真是命定天女,对您来说,不是好事,可是就算不是命定天女,对娘娘而言也不是好事啊!”
“你这奴才,被朕赶出了皇宫,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海公公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凤倾逸冷硬的声音,海公公和花无艳赶紧转身看过去,只见凤倾逸的身边还有司徒九都和秦奕两人。
海公公和花无艳在见到凤倾逸之后的表情各不尽然,一个只是淡淡地欢喜了一下,另一个的眼里却瞬间变得很激动,然后转化为欢喜,总之就是十分复杂,让人难以形容。花无艳将海公公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这海公公的心里,是一直都向着凤倾逸的,要不然现在看到对方,也不会这么惊讶。
想到这里,花无艳垂下头思索了片刻,转向凤倾逸走去,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明日便是庆功宴,你还没有回宫,我只能出来找你了!”凤倾逸冷冷地说道,老实话说,他对于花无艳这种动不动就出宫的事情有些怕了,总是担心花无艳是不是被人抓走了。谁知道,一问花倾殿的几个宫女,她们的回答竟然是娘娘自己出宫了。
他当场就震怒,怒骂道:“你们怎么守住娘娘的?竟然贸然让娘娘出宫!”
“可是,娘娘回来后,皇上不是下旨娘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嘛?”纺芝小声地回道,神情十分郁闷。
“……”凤倾逸顿时无言以对,他在花无艳回来后,确实下过这样的旨意。没有办法,他只好派人出宫去保护花无艳,随便她在外面待多久,只要保证安全就是了。
可是庆功宴马上就要到了,花无艳不但没有回来,而且还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这就让他有些吃味了。这才带着两个人出来找花无艳,却见她和海公公聊得十分投缘,难道她不知道不要和陌生人有过多的交谈吗?海公公是个好人,可要是万一是个坏人呢?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凤倾逸只不过是生气这花无艳,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状况,偏偏他还要在背后不停地担心她。
凤倾逸不知道凤倾逸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随即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司徒九都和秦奕两人,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点提示,可是两人也只是耸了耸肩,幸灾乐祸的表情十分明显。花无艳顿时头大,白眼一直翻着。
这一日,凤倾逸并没有对海公公做些什么,只是把他安排居住在临江居,顺便让他照看这临江居,海公公老泪纵横地接受,末了还对凤倾逸感恩戴德。秦奕在背后偷偷吐槽道:“凤倾逸才是老狐狸啊,让人家帮自己做事,还要接受好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花无艳将视线转向秦奕,给了他一个“我赞同你”的眼神,回宫的时候,花无艳问司徒九都和秦奕,“凤倾逸怎么知道我在临江居?”
“明天就是庆功宴了,现在各国使者差不多已经到了使馆,最近京都都不是很太平,所以他比较担心你。马上就出宫找你,到了玉善堂没找到你,下面的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他又转去了阿叶的家,才知道你来了这里,就带着我们赶过来了。”
司徒九都说完后,秦奕强调道:“所以他这么生气,也是因为担心你,最近京都真的会很不太平。”
“原来如此。”花无艳望着凤倾逸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思索道,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时候的凤倾逸应该是迫于他自己的骄傲,不屑于向自己解释什么吧?他低不下那个头,她也只好作罢,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这丑八怪,竟然得到一代帝王的真心相待!”花无艳突然听到秦奕这样说,转过身来看着他,秦奕回望着她,继续说道:“帝王之爱,是天下女子渴望而不可求的一份感情,最后却是被你所得,不知是你的幸,还是你的不幸?”秦奕说着摇头叹息着,然后加快速度向凤倾逸走去,与他并行走在一起。
花无艳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也若有所思道,转向司徒九都时,以为他也要这样说自己,谁知道他也是耸了耸肩,道:“别担心,我不会对你说什么的。最近这段时间,我自己的事情我都忙不过来。”
“恩?”花无艳明显一愣,不知道司徒九都指的是什么意思,不过随即就想起来了,随之也笑了,“你和白小姐的婚事是多久?定了吗?”
“她这么多招数,能不同意吗?”
“哦?她又做了什么?”花无艳对此也有些好奇了,这白贞的战斗力,她还真是有点佩服呢!
“她缠着她爹,把我府上隔壁的府邸买了下来,装修了一番后,把两个家都给打通了,说是为了方便她来我家照顾我爹娘,以提前适应司徒家媳妇的身份,你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啊!”
花无艳还想说什么,司徒九都又继续抱怨道:“她简直就和展素素那个臭女人有得一拼,这两人要是认识了,一定会狼狈为奸!”
“哪有这么夸张?”花无艳扯了扯嘴角,一副觉得太过于夸张的表情。
“对,我说错了,她的战斗力比展素素还要强!”司徒九都极其痛苦地说道:“再不把她娶进门的话,这个司徒府都要被她给掀了,可怕的是,我爹娘居然还很开心她把司徒府掀了一般,现在整天都乐呵呵的。”
“所以说你是决定将白贞娶进门了是吗?”花无艳一下子从司徒九都的描述里得到了答案。
“那我能怎样?不把她娶了,难道真的要瞪着她吧司徒府给拆了吗?”司徒九都傲娇地偏过头,一副“我不这样,天公不恕”的模样。
“要是你真的不想去的话,哪怕他真的把司徒府掀了你都不会愿意娶她的。”花无艳如实道,然后司徒九都就瞬间不说话了,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子处,整个人显得十分不正常,花无艳见此一下子就乐了,司徒九都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喜欢白贞,其实心里已经为她安上了妻子的身份,这世上真的存在这么自相矛盾的人,而且比起凤倾逸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今天司徒九都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展素素和白贞在见面之后,没有狼狈为奸,不过成了心心相惜的好姐妹,那倒是真的。
一夜过去,为花无艳举行的庆功宴也就开始了,不过花无艳的心里,却是十分不屑于去参加这样的宴会,在面对各国使者的时候,她总是觉得自己就像被人看穿的鱼儿一般,任凭他们打量盯着。
知道是什么原因,无外乎就是因为那个命定天女的身份,所以对此她更加厌恶了。不过凤倾逸在逸宁殿将他自己给打理好后,就亲自前来花倾殿接花无艳,按照规矩,现在整个后宫中,除了太后的辈分摆在那里外,唯独花无艳的身份最大。所以按照规矩,她是要和凤倾逸一起去参加宴会的,碍于凤倾逸的面子,虽然心里不情愿,不过花无艳还是和他一起去了。
可是花无艳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这一去,竟然会遇到一个碧云谷的人,而且还和花家,有着不小的渊源。当然,这是后话。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随着卓公公尖细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之中响起来,凤倾逸牵着花无艳的手,走上了殿前上方的主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臣们带着自家女眷,从席位上站起来,躬身行礼道。六国来的使者,则是将头微微一切,表示对玉临国的尊敬。
“众卿平身!”凤倾逸将手微微一抬,让下面的大臣起身。等到那些人抬起头后,花无艳也微微切身,表示对各国使者的尊敬和礼貌。却忽然注意到一道不自然的视线,她向视线的方向望去,却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白衣男子,眉清目秀,一双薄薄的唇瓣,向盛开微卷的海棠,散发着淡淡的红晕。不过最让人难以忘记的应该是他的眼睛了吧?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黝黑得像是泼墨的海洋,让人稍稍一望便会深深陷入其中。
花无艳便是这样一双眼睛给深深陷进去了,等到反应过来时,整个大殿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面色之间均有些怪异。花无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盯着那个男子发了呆,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现在下面的大臣都在心里想到,这贵妃花无艳,真是太大胆了,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作出这等无良之事,也难怪这个时候,他们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鄙夷的目光。
“你盯着他做什么?”凤倾逸知道花无艳失了态,便伸手将她揽过来,带着她坐到了椅子上。等到大臣们的视线都散去后,凤倾逸这才悄声问道。
花无艳转过头来望着凤倾逸,愣愣地道:“那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也许见过吧。”凤倾逸淡淡地道:“他是碧云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