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艳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在京城还会遇到一个碧云谷的人。她抬眸向坐在那边的人望去,那里是南初国的位置,所以说,这个白衣男子,是以南初国使者的身份出现在玉临的,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人是敌是友,她就要好好掂量一下了。虽然遇见一个碧云谷的人,让她觉得很惊喜,但是现在她第一时间考虑的,还是玉临国的利益。想到这里,花无艳看向那个人的眼神也更加深邃了,充满了打量。
终于,发现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异样后,花无艳将视线收回来,垂着头注视着案板上的酒水和食物。今天那个碧云谷的人给花无艳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有一点十分好奇,她从小在碧云谷长大,都没有见过这个白衣人,可是凤倾逸是怎么认识对方的呢?这让花无艳不得费解,可是终究也没有多问凤倾逸什么,这件事,她应该要自己去处理的不是吗?
花无艳也许不记得这个白衣男子,可是凤倾逸一眼就将对方给认出来了。几年前,还在碧云谷的时候,也就是在花无艳正准备嫁给宋骁的那段时间,他在酒馆里就见过这个男子。当时他因为酒客的一句侮辱花无艳的话,生生把那酒客的舌头给拔了,速度之快,让他也不得不咂舌称快。这个人是个高手,好像叫“钟如尘”来着,不过看花无艳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不记得对方了。
不记得也好!
凤倾逸右手端起酒杯,便饮酒边用眼角的视线去打量那个人,却见对方的视线这个时候已经停留在花无艳身上,只是后者在低头思考,没有发现罢了。看到这一幕,凤倾逸眼中的神色瞬间变得冰冷,不管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他是来招惹花无艳的话,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一定不会!
花无艳的确没有意识到钟如尘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她现在在脑海里搜索,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答案。其实她不知道,在她低下头的时候,钟如尘的目光在同一瞬间,快速地转移到她身上,只是她没有发现罢了。不禁苦恼地抬起头,深呼了一口气,将目光转移到凤倾逸身上,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不由有些疑惑了,为什么凤倾逸的眼神这么让人难以理解?
下一刻,凤倾逸就用眼神示意花无艳看那个白衣男子,花无艳跟着凤倾逸的视线望去,那个男子还是在自顾自地饮酒,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见到花无艳的视线突然停留在自己身上,钟如尘将酒杯冲大殿之上的凤倾逸和花无艳一扬,然后唇角勾起一抹随和的笑意,意思非常明确,避免了花无艳刚才的一切尴尬。
见此花无艳和凤倾逸两人相识一望,也端起酒杯,敬了那钟如尘一杯,随后便再也没有眼神的交集。凤倾逸一个眼神给卓公公扔过去,后者随即就反应过来,从身后另一个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个圣旨的卷轴,上前走了几步,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道:“贵妃娘娘接旨!”
花无艳知道凤倾逸的圣旨里写的是什么,她听了卓公公的话后,很快将视线放在凤倾逸身上,后者对她点了一下头,她也跟着点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下殿阶,来到大殿上方,站在众臣前面跪下,“臣妾接旨!”
话音刚落,玉临的大臣们带着自家的家眷,也走出椅子,来到大殿中央,跪在花无艳身后,一起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前皇后牧婉苏自缢后,后宫后位空缺。朕心在朝政,有心管理,却无力插手!今四妃之首贵妃花无艳,品德皆备,才学皆优,被玉临百姓奉为神医,朕由此观之,是皇后之位的最佳人选!今日特封花无艳为后宫之首,管理凤印,统筹后宫!钦此!”
“臣妾理当助力皇上,管理后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花无艳心下了然,垂首叩拜道,身后的大臣们也跟着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卓公公将圣旨拿到花无艳面前,后者接过,站起身走上台阶,站在大殿之上,和凤倾逸齐肩,高举起手中圣旨。然后下面的大臣们再一次高声呼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情绪高昂,就好像被打了鸡血一般。花无艳成为玉临国皇后,已经是拍案定了的一件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在这个时候,大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声音听起来非常难听,就好像是被撕裂的树枝一般。
“此女不能成为玉临的皇后!”
什么?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敢站出来反对?一时间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然后瞳孔瞬间缩成一个小点,已经是惊讶极了。
来人竟然是雅礼国的国师,他这个时候才出现,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来阻止花无艳成为玉临国的皇后吗?
凤倾逸在听到是对方来阻止的时候,一时间也有些招架不住,雅礼国的国师,他的话,可以决定整个天下的局势,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想到这里,他忍住了胸口里憋住的闷气,对着走进门的雅礼国国师和气地问道:“雅礼国国师为何反对我国的皇后呢?”
“玉临国要换皇后,或者不换皇后,我管不着,但是这个女子,万万不能成为玉临国的皇后!或者说,她没有资格成为任何一个国家的皇后,因为她的存在就是一个祸害,什么命定天女,不过是世人描绘的一个童话罢了!”
雅礼国国师掷地有声地回道,手中的拐杖敲打地板发出“铮铮”的声音,狠狠地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全天下的女子都有当皇后的资格,唯独她不可以,因为她的真实身份是……”雅礼国国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一双积满白雾的眼睛,仿佛已经没有了视线的焦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看的人,就是花无艳。
只听雅礼国国师一字一句地说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十六年前灭亡之国花秋国的遗孤,也就是那个在十六年前被我判定为祸害妖女的花秋国小公主!”
“什么?她竟然是花秋国的公主?”
“就是那个传说中可以祸害整个天下的妖女”
“就是她,就是她,雅礼国国师的预言一向很准,他说出的话一定没有错,他预言这个女子会祸害天下,就一定会祸害天下!”
“可是为什么这个女子会出现在我玉临呢?是不是有心人的安排,故意让她来祸害我们玉临呢?”
“……”
……
下面的议论纷纷,花无艳一字一句地听在耳里,她有些害怕,身子已经在慢慢发抖。可是这时候,右手突然被人紧紧地攥住。她回过头,只见凤倾逸正望着自己,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花无艳被凤倾逸的眼神感染,选择在这个时候,去信赖凤倾逸。
“国师的说法有问题啊,我玉临新皇后来到玉临已经四年了,为什么之前国师不站出来指出此女不能成为皇后,而是在封后的今天站出来告诉大家你的预言呢?”
这个时候,司徒九都当然会站出来支持凤倾逸和花无艳,只见他抱拳说道:“世人都知道,这新皇后花无艳是医者出身,刚在京都生活不过三月,天下人都传是菩萨心肠菩萨心,更有甚者,将她尊奉为神仙嫡子。即使她不是皇后,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已经和皇后无二了。试问这样一个人,处处救人,就连前不久玉临边疆的瘟疫也是她不顾危险,前去治理。如果我说的没错,那场瘟疫,共计牵扯到四个国家吧?”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祸害天下的妖女,她一直在救人,从来没有祸害过一个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司徒将军说得没错,当初我是和新皇后一起进京的,她在京都的三年,作为一个医者为玉临,作出了很多贡献,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是祸害天下的妖女!”司徒九都都站出来了,秦奕当然也要站出来。
“你这卖国的叛徒,你没有资格出来说话!”只是秦奕刚说完,坐在秦风国使者席位上,就有一个体格微胖的男子站出来,指着秦奕大骂道:“你忘了秦风才是你的国家吗?你竟然和那人一样,背叛母国后,在玉临也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难道你忘记了灵妃是怎么死的吗?”
“恩?”花无艳听了这话,心里一愣,不过凤倾逸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过多地去插手。她这才平静了下来,在上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个时候,她发现,刚才那个白衣男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里似乎非常复杂。凤倾逸说他是碧云谷的人,她也就相信了,现在看那人的眼神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所以她对对方,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敌意可言。
“我当然记得母妃是怎么死的。”秦奕看到站出来的那个微胖的男子,冷冷的一字一句地咬牙道:“她是在众人都在证明她和侍卫偷情,才生下我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同时也是为了保我,才一头撞上了柱子!”
“当然我也不会忘了母妃在临死前,对我说的什么,她说:你要记住,你永远是秦风国的王子,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这个时候谁也改变不了!不知道大皇兄,指出这个事情来,是想证明什么?”
“你还记得就好,身为秦风国的王子,竟然来投奔这个卖国贼,给玉临卖命。”秦风国的大皇子说着眼神瞟向秦玦,眼里的鄙夷十分明显。
“可是大皇兄也不要忘了,当初也是你的母后在背后要置我于死地,先是向父皇说我死在了火海中。最后在知道我在玉临活得好好的时候,又对父皇说我记恨于我母妃的死,背叛了秦风,投奔了玉临。一切都不过是你们自己说出来的,现在还想拿着这个莫须有的证据来控诉我,不觉得当面对峙,你是说不过我的吗?死猪!”说到最后,秦奕竟然骂出了脏口,一时间,大殿之中,很多人都笑了,虽然是很小声,不过这笑声里,都是对那秦风大皇子的鄙夷。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们秦风,在场的诸位看个笑话就是了。
“秦将军这话说得很对,没想到你来到我们玉临之前,竟然在秦风收了这么大的委屈!那你现在不用担心,我玉临皇上是明辨是非的人,他不过枉自加脏水在你身上的,姑且就在玉临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就回去秦风好了!”司徒九都也是个看戏不吐槽心里不舒坦的人,在众人都发出声音嘲笑的时候,他当然要站出来说一番话了,因为这秦风来的使者,尤其是这秦风国的大皇子,明明就是一无是处,偏偏还有可能是秦风未来的皇上,也就是因为这个,他在接待对方的时候,就遭受到了对方的为难和白眼,他是个记恨的人,这个时候,当然会站出来怼他一脚。
“你们……你们……”那秦凤国大皇子指着司徒九都和秦奕,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候,花无艳注意到了雅礼国国师眼里的阴霾,不禁心里有些担忧,偏过去小声地在凤倾逸耳边说道:“那雅礼国国师有问题。”
“怎么突然这么说?”凤倾逸一愣,不由自主地的小声问道,然后也将打量的目光转向那国师,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确实有些不对劲,不过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凤倾逸如实回道。
“我听过香鲤对雅礼国国师的描述,对方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不可能在秦奕和司徒九都出来跳场的时候,眼里闪过这么重的杀气。”花无艳认真地分析道。
凤倾逸随即失笑,问道:“你怎么知道司徒九都和秦奕是为了出来跳场?”
“秦奕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事推出来。而九都,看似看戏,实则也不会在各国在场的时候,和秦奕唱对手戏,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这个时候站出来,除了是为了维护我,还能是为了什么?”说到最后,花无艳的眼里已经被感动二字包围了,看向司徒九都和秦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感动。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的确如此。”凤倾逸勾唇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了,牵起花无艳回到席位上坐下,静观殿下好戏,只见那国师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黑,显然已经是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时候秦王府的席位上传来一道轻微的咳嗽声,秦王府人烟稀少,只有秦王秦玦一个人,看来对方也坐不住了。
“这位贤侄,我想你说错了,我当初是受了先皇的命令前往玉临的。也就是说,现在我想回到秦风的话,还是可以回来的,也就是说我就不存在背叛秦风等这些脏事了。”
秦玦凉凉地说:“不过你可要回去问问你父皇了,他希望我回来吗?是希望我在玉临当一个闲散王爷呢?还是回到秦风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威胁!话里满满的威胁!
秦凤国大皇子名唤做秦祁,是秦风国皇后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秦风下一任的皇上。不过如果现在,秦奕和秦玦都回到秦风的话,他的位置都有可能不保,他当然是不希望两人回去。所以现在,即使有心想回绝这两人,也就只有灿灿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奕看到他如此,眼里闪过一道十分强烈的鄙夷,小声地骂道:“蠢遁如猪!”然后看也不看秦祁一眼,转身去面对依旧站在门口,脸色越来越黑的雅礼国国师,继续追问道:“我刚才已经指出很多新后花无艳对世人所作的一切,现在国师,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说她是祸害妖女?如果有,请通通拿出来,我倒要看看,这新皇后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争议,干脆一次性解决了,免得以后又有人站出来反对她!”
秦奕话音刚落,司徒九都还有凤倾逸的眼神都瞬间看向那雅礼国国师,其他玉临大臣不敢得罪凤倾逸,以免半夜醒来,脑袋被搬了家,所以在凤倾逸的威严下,也都将质问的眼神转向那雅礼国国师。
“你们,你们,你们都被这妖女给迷惑了啊!”雅礼国国师知道自己的话已经不能改变什么,只好换了个说法,以此威胁道。他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不要让花无艳当上玉临的皇后,就算不能,也要让花无艳受点争议,不过现在看来,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