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篱作为绿锦跟绿绮一手带出来的预备大丫鬟,言谈举止不可避免的有着这俩现任大丫鬟的影子。
比如说绿锦一直为盛惟乔对待盛睡鹤的态度过于粗暴而忧心忡忡,槿篱就很好的继承了这份替主人未雨绸缪。
这会拦在盛惟乔前往书房的路上,真格是苦口婆心痛心疾首:“公子他虽然向来给您面子,可是您想想,从前在南风郡的时候,咱们谁知道公子有这俩相好?从前瞒的那么滴水不漏,这会子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还是就俩女眷单独上门的,连个护送的人都没有,可见来了就没打算回去,可见这也是公子默许的!”
“这是公子他打定主意要让她们过来贴身服侍了啊!”
“没准,等春闱之后,就会收作通房!”
“公子这两年一直都让着您,如今难得坚持一件事情,小姐若还不给他面子,您说公子怎么下得了台?”
“就算公子最后允了您,可心里岂能没有委屈?”
“亲生兄妹,怎么能因为两个贱婢存下隔阂呢?”
“所以小姐,您等会见到了公子,千万千万顺着公子点!您想公子都十九了,这年纪没成亲还能说是专心学业,可是连个房里人都没有,雪夜漫漫哪有不冷清的?这事儿就是咱们老爷夫人在,也不会说什么的!”
槿篱一口气说着,简直都要声泪俱下了!
看到她这么激动,盛惟乔倒也冷静了点,暗道万幸!
她之前一腔怒火去找盛睡鹤,可是压根没想到什么春闱什么把人赶走之类,就是纯粹的想质问盛睡鹤为什么骗自己:你明明是嫌我给你安排的丫鬟长的不够好看,为什么还要兜那么多圈子的解释?
这会槿篱这么一劝,等于是提醒她还可以这样找盛睡鹤理论啊!
这个质问的思路,比她之前的恼怒、委屈、百味陈杂可是冠冕堂皇多了!
本囡囡可不是觉得那只盛睡鹤找来的俩丫鬟容貌过于出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都是为了盛睡鹤这厮的前途啊!
这槿篱说的太对了,课业为重,越是现在这种距离春闱已经只有个把月的时候,越不能放松啊!
至于说雪夜漫漫哪有不冷清的?
所以才不能搁那俩丫鬟在盛睡鹤身边啊!
那俩丫鬟她一个女孩儿看着都有点不错眼,槿篱跟绿锦这俩更是直接看直了眼,这要去了盛睡鹤身边服侍,盛睡鹤肯定成天心猿意马都来不及,哪来的心思念书啊?!
没准等到来年二月,下了场之后都惦记着这俩人呢!
毕竟,那穿葱绿短襦的丫鬟,压根就是个尤物好不好!?
盛惟乔站在回廊下,迅速整理了一番思路之后,底气十足的一摆手:“闭嘴!再啰嗦你就给我滚回屋子里去!”
喝住了槿篱,她气势汹汹的直奔书房!
为了充分表达自己的愤怒与气势,新任贴身小厮公孙应敦才开了门,还没说话,就被她一把推开,直奔房内,怒斥一声:“你这个……”
话说到一半,蓦然发现内中却不只是盛睡鹤一个人在,公孙喜、郑森这两个是盛惟乔认识的,其他还有好几个她看着或眼熟或眼生的人,黑压压的差点把不大书房都坐满了,这会正个个愕然转首,看住了她!
“……!!!”盛惟乔在原地僵立片刻,最终郁闷的说了句,“等会你们散了,让人去跟我说声!我有事要跟哥哥单独说!”
末了拂袖离开。
她这么做倒也不全是不欲在众人面前落了盛睡鹤的面子,主要也是考虑到他们今日才从崇信伯府回来,盛睡鹤又独自跟崇信伯兄弟聊了好一会,当时盛惟乔被孟归欢请去闺阁里欣赏那幅南山图了,也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万一就是什么跟他们前途安危大有关系、必须立刻商议对策的大事呢?
毕竟盛睡鹤从回来起就直接来了书房,此刻书房里的这阵仗,摆明了是在商讨要事。盛惟乔虽然急于跟盛睡鹤算账,到底还没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总归还是担心坏了什么大事,给一行人,甚至远在南风郡的盛家都带去大麻烦的。
却不知道她前脚离开,后脚盛睡鹤就举袖抹了把冷汗,赞许的看向不远处的公孙喜:“这次你做的不错!”
公孙喜暗松口气,心说距离自己返回首领身边总算迈出第一步了!
不过他还要更加努力!
争取早日重返盛睡鹤的贴身小厮之职,利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做这位首领跟盛惟乔之间最坚定的藩篱,让他们永永远远都是一对好兄妹啊!
所以此刻抖擞了精神,以冷静又不失恭敬的姿态,沉声说道:“首领,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三小姐已经起了疑心,这事儿终归还是要给她个交代才能过关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盛睡鹤长叹一声,心说自己从住进这宅子起就觉得这地方不顺眼,果然,这些日子事情都没断过!
好不容易外头的事情可以歇一歇了,俩名份是丫鬟实际也是丫鬟长相却直奔花魁的属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上了门!
他觉得心好累,摆手道,“那俩女子,等会你去打发掉吧,让她们立刻回去……”
嗯,盛睡鹤自己,是连见都不敢见了……
“首领,这怎么可以呢?!”闻言,不止郑森他们面有忿然之色,公孙喜也是心急如焚,暗忖属下我好不容易才弄了这么俩人过来,图的就是让你跟那位盛三小姐误会误会再误会,隔阂隔阂再隔阂,最好给你们中间设下万水千山生生世世都是纯粹的兄妹好吗?!
这会怎么能让人走呢?
他正色说道,“从三小姐方才的反应来看,显然已经是对您存了怀疑了!这时候把人打发走,三小姐只怕会越发的怀疑首领您啊!”
举例,“比如说,名义上把人打发走,实际上悄悄儿将人安置到附近,得空就去团聚?”
见盛睡鹤脸色一黑,他开心的继续举例,“再比如说,那俩女子是堂堂正正找上门来做丫鬟的,您却连见都不见就打发了,三小姐哪能不认为,这是欲盖弥彰?”
满意的看到盛睡鹤皱紧眉头,公孙喜趁火打劫,再接再厉,“又比如说,您留了俩女子下来却不放在身边使唤,而是安排到别处,甚至是不许近身的地方!试问人家三小姐看到了,如何能不认为您这是心虚气短?!”
“……那你说该怎么办?”盛睡鹤头疼的扶额,本来他今儿个玩了点花样,早早的就带盛惟乔从崇信伯府回来了,蛮以为时间已近除夕,各家各户忙忙碌碌的,再没什么人来打扰他们了,正可以借这个机会看看书、逗逗家里几个女孩儿、找机会跟盛惟乔促进下感情什么的。
谁知道方才他正闲来无事的站在案前画案头昨儿个盛祥新买回来的腊梅盆景呢,公孙喜敲门而入,心急火燎的跟他说了一个噩耗:玳瑁岛派的出身乌衣营、立场、技艺、忠心、演技、应对等等都经过验证的丫鬟来了!
问题是,好像因为相隔千里迢迢,鸽信又不可能长篇累牍,以至于玳瑁岛乌衣营现在负责坐镇的许连山领悟错了意思又或者是乌衣营的女子本来就不多,他实在挑不出其他的人选,所以导致了一点比较要命的意外:来的这俩丫鬟,长的实在太好看了!
好看到门子一打眼就把她们归进了“红颜祸水”一类,生怕自家好好儿的大公子、十九岁的解元、光宗耀祖的指望、延续盛氏在南风郡的势家地位的保障,步上宫里那位天子的后尘,从此忘却平生雄心壮志,夜夜笙歌、朝朝欢愉,别说一个来月之后的春闱了!
别到时候连远在南风郡的爹娘祖父等家人都忘记到九霄云外,就知道跟家里拿着银子哄美人高兴!!!
所以一片丹心向盛家的门子,直接去禀告了盛惟乔,而从盛惟乔将人领去小花厅盘问,竟丝毫没有提前告知盛睡鹤的做法来看,显然也是起了疑心了!
盛睡鹤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才画到一半的画都随手撕了扔进纸篓里,暗骂许连山这个蠢货实在该死之余,跟着就慌了手脚:门子那个同样该死的蠢货担心老子会被美色所误不要紧,万一乖囡囡也以为自己打着找丫鬟的旗号找通房,那可怎么办?!
偏偏这时候公孙喜还跟他提醒:“三小姐性子急,这会儿人已经在小花厅那边问话了,不定过会就要过来!这位小姐的脾气首领您也是知道的,气头上只会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您就是给她解释也未必肯听的!偏偏许连山这次安排的那俩女子容貌又实在出色,人也是首领您要来的,短时间里哪里说的清楚?”
“确实说不清楚!”盛睡鹤短暂的思索了下之后,只能一拍桌子,慨然道,“事到如今,只能先避其锋芒了……”
公孙喜掩住窃喜的心情:“首领您打算趁三小姐她还没过来的功夫出门一趟?出去多久?今儿个回来住吗?”
真是太好了!
首领走了好啊!
他之所以才打听到消息就匆匆忙忙跑过来报信,图的除了重博盛睡鹤信任与倚重,就是指望这首领能够一走了之!
这样的话……
他就可以打着代盛睡鹤敷衍盛惟乔的旗号留下来,好好的给这位盛三小姐解释清楚了!
这解释的说辞,自从他上次半夜抓起同伴追加鸽信去玳瑁岛起,就一直在酝酿了啊!
保证解释的盛惟乔从此都坚定不移的将盛睡鹤当成到处拈花惹草风流成性城府深沉表里不一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
哪怕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
这位娇生惯养、连嫡亲表哥纳妾她都看不惯的掌上明珠,宁可孤独终老都不会选择盛睡鹤!!!
为了这一天,公孙喜这些日子可谓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
要不是怕做的太过分被盛睡鹤看出破绽,他甚至想让人从玳瑁岛再挑几个长相灵秀点的小孩子跟过来,一进门就抱着盛睡鹤的腿大喊“爹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