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应姜心中暗自哀嚎:“小娘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姑姑是她小叔叔的宝,她就是一棵草!
……自从遇见她姑姑,叔侄一块长大的情分,估计全部被初五吃掉了!!!
“小叔叔,这不能怪我啊,这是郑国公府的人居心叵测,存心算计我们!”作为海主之女,品行跟良善的距离实在有点远的公孙应姜,当然不可能老老实实的站着挨训,当下就边抹眼泪边使劲儿引祸水东流,“甚至那位静淑县主也未必清白,要不是她专门把我们喊去那小轩,我们一直跟众人留在大堂里,怎么会摊上这起子事情?!我真的真的有努力保护姑姑啊!”
“老子现在没空跟你啰嗦!”盛睡鹤阴着脸,冷冷截口,“你过来!仪珊给她研墨,将你们今日所见的郑国公府内部的路径布局,与我画出来!”
公孙应姜闻言吓了一跳,仪珊也是惊道:“公子,您千金之躯,万万不可以身涉险啊!”
“小叔叔,那孟十四小姐未曾失贞,且看着也不像是忘恩负义的人,这次就算咱们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她肯定也不会放过娇语姨娘母子三个的!”公孙应姜也说,“而且郑国公府刚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府中戒备一定格外森严。小叔叔春闱在即,这会儿怎么能生这样的枝节?就是姑姑她知道,定然也是会竭力反对的!”
她熟知盛睡鹤的脾气,早就料到盛惟乔今儿个从郑国公府全身而退就暗松口气了,盛睡鹤却必要同这一家子好好算账的。
但她也没想到,盛睡鹤会心急至此,竟打算报仇不隔夜了!
在玳瑁岛那会,他这样的做派,公孙应姜是无所谓的,毕竟玳瑁岛上差不多人人都这性子,不这么做反而让人觉得懦弱了。
可这里是长安城,就算公孙应姜相信盛睡鹤在这里早晚也能混出头,可现在这不是还没出头,还只是一个小小士子吗?
这会儿就去钦封一品国公、太后胞弟、天子嫡亲舅父的郑国公府里下杀手,这长安城里还没有一个似桓家在碧水郡那样足以一手遮天的地头蛇帮忙遮掩善后……公孙应姜此刻跟仪珊都是一个念头:公孙喜所言不差,那盛惟乔果然是红颜祸水!!!
两人都有心劝阻,然而被盛睡鹤冷冰冰的目光凝视片刻,公孙应姜还是没骨气的投降了,赔笑道,“……我画!”
公孙应姜提心吊胆描绘今日所见郑国公府后宅路径及沿途所见时,厢房里,看着回来之后倒头就睡的盛惟乔,绿锦几个大丫鬟面面相觑,只觉得好不愁人:“好不容易小姐可算从书房里出来了,还想问问小姐,方才公子为何发怒,若是冲着小姐来的,可要设法劝公子消消气……哪知道小姐才回来就睡了,这会要怎么办呢?”
槿篱见绿绮跟菊篱都紧锁眉头不作声,想了会才小心翼翼道:“奴婢看小姐出来时双眼红肿,公子方才又专门喊了安神汤给小姐喝,看来小姐是在书房里哭了好久,以至于公子生怕小姐哭出个好歹来的。”
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等于委婉的暗示,她怀疑盛惟乔正是因为承受了盛睡鹤的怒火,才会哭到需要喝安神汤的地步。
“……方才书房里没人伺候,咱们不知道详细,猜测终归只是猜测,且等小姐醒来之后再说吧!”绿锦沉默良久,最终无声一叹,淡淡道,“不过,趁小姐这会子还在睡,我问你们一句:你们说,是盛家有人光宗耀祖重要,还是,小姐一个人将来的太太平平更重要?”
她这两年一直劝说盛惟乔跟盛睡鹤搞好关系,但目前就她看来,自己伺候的这位小姐,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却一直在变本加厉的对待盛睡鹤……
老实说,绿锦觉得盛睡鹤跟盛惟乔兄妹俩关系不好,这个真的不能怪盛睡鹤。
作为一个在外面长到十七岁才被接进家门认祖归宗的庶长子,盛睡鹤对盛惟乔这个嫡妹算是克己忍让了。
倒是盛惟乔,哪怕绿锦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也觉得自家这小姐在对待盛睡鹤时,颇有些过分,甚至是咄咄逼人了。
问题是,她忠诚的人是盛惟乔。
所以即使认为盛惟乔没处理好跟兄长之间的关系,站在绿锦的立场上,哪怕她之前一直觉得盛睡鹤这人其实不错,但考虑到这人很可能因为盛惟乔一次次的挑衅、苛待、找麻烦等等,对盛惟乔产生了极大的恶感,从而在将来冷淡甚至打压盛惟乔,绿锦仍旧将这位大公子当做了敌人看待!
此刻问这话,却是暗示绿绮、菊篱还有槿篱表态了。
……盛宅这边暗流汹涌,这天其他参加了郑国公府生辰宴的女孩儿家里,也不平静。
崇信伯府,孟归羽仔细听完孟归欢的描述,微微皱眉:“风平浪静?就是盛家三位小姐跟静淑县主提前离开?”
孟归欢点头,脸上满是疑惑:“我跟盛三小姐她们一行人,本来是约好了一块进府、一块行动的。才进漫卷斋的时候,我还专门带着盛三小姐她们上楼去当面贺了十四妹妹。但之后到桂春园入席时,因为怕十四妹妹跟十五妹妹坐在一起会出事儿,大家齐打夥儿要我跟静淑县主坐在十四妹妹左右,实在推辞不过,我只能答应下来。当时场面比较乱,人也多,我就没顾上盛三小姐她们。后来看她们在靠近末位的地方找了地方坐,想着那儿虽然看台子上不方便,却也清净,也就没让她们换位置。”
之后开了席,酒过三巡,气氛热络起来,盛惟乔三人都有人招呼,作为近年很有崛起势头的孟氏四房的女孩儿,孟归欢就更不缺人围绕了。
她不是盛惟乔,一心一意惦记着回南风郡去,所以对别人的主动搭话非但不热衷,甚至还有点避之不及。对于权势名利十分热衷的孟归欢,是不会拒绝这种拓展人脉、增进交情的机会的。
结果这么着,一轮寒暄下来,再关注盛惟乔三个时,却被告知她们已经悄悄离席了。
孟归欢这时候还以为她们一块去更衣了,过了会见人还没回来,再派人打听,才从她们席位附近的女孩儿那里得知,盛惟乔三人是被桓夜合请走的。
“我记得盛三小姐虽然跟静淑县主见过面,但也就是她第二次进宫觐见姑母的时候,恰好撞见静淑县主给姑母做了衣裳,亲自到馨寿宫进献……以及盛家兄妹之前想买个大点的宅子,结果看宅子的过程里,恰好也与静淑县主碰上了。两次接触,虽然不至于说有什么冲突,但似乎也没什么深谈或者交情?”
“怎么今儿个的宴席上,静淑县主在十四妹妹离开后,也找借口避席时,其他人都没喊,偏偏喊上了盛三小姐一行人?”
孟归瀚就皱眉,道:“之前不是说,盛家与碧水郡之事未必没有关系吗?有没有可能,是她们在碧水郡就认识了,只是一直瞒着?说起来,碧水郡之事那么难查,没准就有桓家在里头作梗的缘故呢?他们是碧水郡老字号的地头蛇了,按说碧水郡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他们老宅里的事情,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
“可是七哥,你忘记昔年桓公失踪的事情了?”不待孟归羽回答,孟归欢已提醒道,“那可是整个桓家的定海神针顶梁柱啊!可不就是在桓家祖宅失踪的?有这个例子在,容清醉跟八哥在桓家祖宅出事儿,桓家一筹莫展又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家主心骨没了之后,何尝不是找了这十几年都杳无音讯,又遑论是外人呢?!”
“碧水郡的事情同咱们四房关系不大,就没必要为此费心思了。”孟归羽摆手止步弟弟妹妹之间即将开始的争执,沉吟道,“至于说静淑县主跟盛三小姐可能在碧水郡就结识了,这不太可能。因为盛家楼船停靠在碧水郡的时候,静淑县主一直在城外的桓家老宅之内,根本没有离开半步不说,除了午后小憩的时间外,其他时间都是有包括容清醉跟八弟本身在内一群人作证的。”
“何况静淑县主素来机敏,如果她早就认识了盛三小姐了,哪怕桓家与盛家在碧水郡之事上问心无愧,为着避嫌,也不该走近。可见她今日邀请盛三小姐一行人,应该是另有缘故!”
孟归欢咬唇道:“我总觉得……今儿个大部分人在席上的时候,国公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好让静淑县主她们给撞上了,以至于国公府让她们提前告辞!”
她这么关心此事,倒也不全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是,“明眼人都知道,今儿个大伯母跟娇语姨娘必然会做过一场的。但因为席上一直太太平平的,这会子到底谁输谁赢还是打了个平手,却不得而知了。要不要我明儿个去盛宅那边走一趟,探一探她们的口风?”
毕竟他们四房刚刚从娇语姨娘那边背叛,转投了向夫人麾下。
这次如果是向夫人赢了也还罢了,顶多继续忍受向夫人的苛刻。
如果赢的是娇语姨娘,那可就要命了!
“你迄今跟盛三小姐来往也不是很多,兹事体大,她未必肯告诉你。”孟归羽听着,却是摇头,道,“左右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长久隐瞒的,咱们且静观其变就是了。毕竟如果大伯母败了,咱们就算提前知道,又能如何?”
见孟归欢神情黯淡下去,孟归瀚眉宇之间也有些惴惴,就安慰,“就算娇语姨娘赢了,暂时也未必奈何得了咱们的。毕竟姑母一直不怎么喜欢娇语姨娘,咱们是姑母的亲侄儿、亲侄女,姑母岂能看着一个侍妾作践孟氏骨血?还有三哥,也是非常重视咱们这些兄弟姐妹的。而纵然十五妹妹取代十四妹妹做了继后,没有大伯父在朝野的权势、没有三哥手里的兵权支持,后位哪里坐得稳?大不了,咱们到时候离开长安,去北疆投靠三哥,顶多就是艰苦些!”
听说有退路,孟归瀚跟孟归欢才暗松口气,只是孟归瀚还惦记着孟太后想撮合孟归羽与盛惟乔的事情,不免担心:“但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六哥还能不能娶盛三小姐了?”
“人家世居南方,又是一家子的掌上明珠,八成是不愿意跟我去北方受苦的。”孟归羽趁机道,“所以这件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就别操心了……天色不早,都回去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
打发了弟弟妹妹去安置,孟归羽自己却还得去书房,处置积压的公务。
崇信伯府的拮据在整个长安都不算秘密,孟归羽的书房虽然是合府重中之重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太华丽。
推门进去,但见青砖铺地,家具都是寻常木材所制,无纹无刻,简朴到叫人觉得寒酸的地步。若非四壁书架上放满了新旧参差不齐的卷册,给这屋子增添了不少书香气息,望去就是寻常小康人家的摆设了。
不过孟归羽并不在乎,他带着书童孟砚进了屋,趁孟安研墨沏茶的功夫,拿起一份公文翻开来看。
看完之后,正好从笔架上取了狼毫,正要到手边砚台里蘸墨,忽觉身后有异,倏然转头,却见孟砚面容惊惧、神情骇然,正指着不知何时突兀出现在他身后的玄衫人影,几欲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