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盛睡鹤一行人可不知道今日这不夜阁中的情况,盛惟妩提出让盛睡鹤代为猜谜后,盛惟乔本来是很闹心,甚至不想答应的,然而她打算扯盛惟妩离开时,看着小姑娘满脸的委屈,以及一步三回头看向那些灯谜的恋恋不舍,到底心软了。
毕竟这时候女孩儿难得才有出门的机会,盛惟妩就算年纪还小,距离成亲尚有些年岁,但错过了今晚的游玩之后,过些日子回了南风郡,即使家中允了她来年元宵节出门看灯,区区郡中繁华,又怎与长安相比?
除非这小堂妹将来嫁来长安,否则照常理来说的话,今晚没准就是盛惟妩平生最后一次目睹长安灯会的辉煌灿烂了。
这么想着,盛惟乔暗叹一声,站住脚,冷冰冰的问盛睡鹤:“你猜灯谜擅长么?”
盛睡鹤心说,这会儿老子就算当真一窍不通,可能说不擅长吗?
当下毫不迟疑道:“当然!”
“……那咱们回去试试。”盛惟乔看着瞬间转忧为喜、绽出灿烂笑容的盛惟妩,心中的郁闷多少减了点,摸了摸妹妹的小脸,叮嘱道,“等会一直跟着我,可别乱跑,免得那里头人多挤着你!”
盛惟妩高兴的答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扯着她手朝回走。
如此在小姑娘的坚持下,一行人重新折回店中,护卫上前用蛮力分开人群时,很多人还十分不满,但看着盛惟乔与盛惟妩都是眉眼精致装束华美的女孩儿,这种议论声也就少了很多,毕竟这俩女孩儿一望可知养尊处优,自不可能跟寻常人一块挤来挤去的。
再看后面压阵的盛睡鹤,剑眉星眸,唇红齿白,紫貂裘下露着一角玄底暗绣鸑鷟衔花纹的袍衫,金冠束发,玉韘约指,显然是富贵人家子弟出行。
非但被挤到一旁的人群见了不再大声抱怨,方才在门口招徕客人的掌柜也忙上前相迎,含笑道:“几位小姐公子,可是有意入内猜谜?”
盛惟乔打量一眼这掌柜,跟之前在外头听到的嗓音差不多,看着年过花甲,是正经上了年纪了,两鬓微霜,然目光炯炯,面相慈和,瞧着很是老当益壮且和蔼可亲的样子,倒使她想起了一别数月的祖父盛老太爷,心中生出些许好感,微微颔首:“舍妹对灯谜很感兴趣,只恐我们才疏学浅,贻笑大方。”
“小姐谦逊了。”那掌柜笑盈盈的,命人进去提了三盏八角竹骨白纱彩穗灯笼出来,说道,“敝阁的规矩,入店者须取了这迎宾灯方可进内,还请小姐一试!”
看这情况,下人倒是不算数的。
也是,像盛惟乔他们这行人,丫鬟婆子管事护卫车夫之类加起来,足有十几个人了,这还是因为天子脚下,又是天街重地,没把盛宅里的人全部拉出来。
如果这些人也要算的话,进门前就要先猜十几道谜语,且不说耽搁功夫了,估计这不夜阁也未必拿得出来这许多新鲜谜语呢?
盛惟乔这么想着,心里多少有点紧张,因为之前从来没被允许参加过灯会,就是这次长安元宵节,统共也才第三次出游,前两次由于碰见庆芳郡主的缘故,盛睡鹤兴致固然不高,盛惟乔也跟着心事重重,以至于大抵都是在楼上雅间观灯,没怎么陪同盛惟妩穿行灯市之中。
所以她没有猜谜的经验,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些担忧,唯恐就此铩羽而归,场面上难以下台。
索性目光在那三盏八角竹骨白纱彩穗灯笼上一转,见左侧的灯笼上写了个大大的“一”字,那掌柜介绍:“此谜打一成语。”
又指右侧灯笼,上书单一个“武”字,笑道,“此谜却是猜一个字。”
至于中间的,则是“丹朱”二字,也是猜一个字。
这三个谜语都很简单注,自惭才学的盛惟乔暗松口气,心说自己真是被桓夜合恨铁不成钢后风声鹤唳了,虽然她在功课上的确没下过什么苦功,但这不夜阁的东家再喜好猜谜,毕竟都开门做生意了,若连进门的谜语都出的艰难无比,鲜有人能猜中,任凭彩头再高,又怎能不门可罗雀?
不但门可罗雀,兴致勃勃出来逛街观灯,当着一群人的面被难住,任谁心里都要觉得扫兴,甚至恼羞成怒的,如此却是间接结仇了。这里的东家只要脑子没毛病,怎么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估计不但这进门的谜语简单,第一层里肯定也掺杂了不少常人一眼就能看破的谜语,以全客人脸面。
真正的难题,以及避免不夜阁亏本的关卡,估计都在二楼、三楼。
这么想着,她心里一定,笑道:“成语是接二连三,右侧这个字是斐,中间这个是赫,是也不是?”
那掌柜亲自将三盏灯递过来,含笑道:“小姐冰雪聪明,里边请!”
不过说了这话,望了眼他们身后的人群,又歉然道,“阁中客人众多,如今又布置了许多灯笼,为免意外,每人只能带一名下人进去,还请三位海涵!”
这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盛惟乔爽快答应一声,点了绿绮、甜儿俩丫鬟,盛睡鹤则让公孙应敦跟着,其他人都由盛祥带去附近闲逛。
盛惟乔这才从掌柜手里接过灯笼,分给盛惟妩一盏,还一盏却给了绿绮,绿绮才拿住,她就挽着盛惟妩的手臂朝里走了。
这让绿绮暗自叫苦,慌忙把灯送到盛睡鹤跟前。
待盛睡鹤神情平静的接过灯,慢一步走进去时,盛惟乔拉着盛惟妩,已经猜对两个谜语了,一个是“思”,打一字,谜底是“十”还个是“灰”打一字,谜底为“尘”。
后面那个还是盛惟妩猜对的,小姑娘所以特别开心,尽管这谜语因为简单,只搁在一盏非常普通的四角粉纱宫灯上,但她还是欢欢喜喜的要求当场买下来,亲自提了,将方才的八角竹骨白纱彩穗灯笼交给丫鬟拿着。
……这家店除了进门时的八角竹骨白纱彩穗灯,是猜中就送外,其他灯笼是没有这样慷慨的,猜中之后,如果想要,顶多打个折扣,多少要花银子买。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一楼的灯谜,正如盛惟乔所想的那样,很多都非常简单,简直一目了然。这种情况下,如果还跟外头一些摊子上一样,猜中就送……以元宵灯会期间天街的人流量,他们亏的绝对不是一点两点。
所以他们采取的策略是,猜中之后免费赠送一支刻了阁名的竹筹,集齐三十支之后,就可以去楼梯那儿交给管事,管事查验无误,便会放行一人上楼。
之前盛惟乔猜对了谜底是“十”的那个灯谜时,因为看只是一只寻常的荷花灯,没什么特别的,就没要,而是就拿了竹筹。后面这只四角粉纱宫灯也是盛惟妩年纪小,难得猜对一个,作为纪念才买的。
因为俩女孩儿这会用不着帮忙,盛睡鹤也没作声,只沉默的跟在后面,偶尔打量几眼附近的灯谜,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不过才走过一处走马灯时,被斑斓灯火照亮眉眼的片刻,恰好不远处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好朝这边走来,其中的锦袍男子抬头一看,眼睛就是一亮,露出热情之色来,不及走到跟前,就扬声喊道:“恒殊兄,好巧!”
盛睡鹤闻言,眼睛微眯,旋即若无其事的上前叙礼,微笑道:“寄桑弟,确实巧!”
这时候盛惟乔跟盛惟妩都背对着他们,思索着面前的灯谜,没注意到这一幕。倒是那男子同行的女孩儿,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盛睡鹤,小声问:“五哥,这是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那锦袍男子先过来跟盛睡鹤说:“舍妹方才路过这家铺子,坚持要进来猜几盏灯回去,拗不过她只能依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恒殊兄。”
又说,“恒殊兄雅兴。”
“贤弟有所不知,我也是被妹妹拉进来的。”盛睡鹤微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盛惟妩,“本来看着这不夜阁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想换个地方来着。无奈八妹妹年幼好事,非凑这个热闹不可,我们没法子,只能跟着进来了。”
那锦袍男子闻言,似乎短暂的愣了一下,有点古怪的扫了眼盛惟妩,但很快掩饰下去,拊掌道:“恒殊兄,看来咱们真正有缘!”
这才有功夫介绍身侧的女孩儿,“这是我家三妹,之前腊月里因缘巧合出门去城外庄子上小住了几日,不在府中,所以还没跟令妹照过面。”
又对自家三妹说,“这是南风郡解元盛睡鹤,表字恒殊,去年年底才来长安的时候,由宁威侯夫人跟世子陪同,来过咱们府里的。当时同行的还有三位盛家小姐,只可惜桃媗你没碰见。”
他说这话的功夫,盛睡鹤虽然没有离开,但跟在他身侧的公孙应敦已经赶紧过去提醒盛惟乔跟盛惟妩了。
盛惟乔固然还在故意冷落盛睡鹤,但当着人前,也怕被看笑话,故此敛了情绪过来叙话。
只不过才走过来,听着这话,就是一挑眉:虽然跟前这对兄妹她没见过,但话说的这么清楚,想也知道,必然是赵府的子弟了。
赵家公子,以及赵三小姐赵桃媗!
也是……盛睡鹤的嫡亲外家!
注这些谜语谜面什么,都是网上找的,下面章节里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