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盛惟乔虽然对徐抱墨抱着善意,事实就是,一行人前呼后拥的回到宁威侯府后,徐老侯爷几乎是从大门口一路咆哮回后堂的:“那个小畜生呢?!叫他给老子滚过来!老子今儿个要是不亲手打死他,老子跟他姓!!!”
夏侯老夫人冷笑连连:“你跟他姓,那还不是姓徐?”
闻言盛惟乔暗松口气,心说还好这位老夫人也一块来了,有这位老夫人劝着,这下子徐抱墨应该不会再挨揍了吧?
徐子敬夫妇则是对望着叹了口气,暗道合着不是徐老侯爷上了年纪心慈手软,宠坏了徐抱墨这孙儿,而是夏侯老夫人的锅!
结果就听夏侯老夫人冷冰冰的说道:“老娘早就跟你这老东西说过了,那小兔崽子就是个属铁的,一天不打一天不得劲儿!你这会子打死了他,他还不是死性不改?!说到底,就该每天照饭点吊起来拿鞭子沾盐水抽上一顿,保准他天天老老实实的什么歪主意都不敢动!”
徐老侯爷怒道:“咱们以前差不多就是这样做的,可你看看,稍微错错手,他就混账上了!!!”
“还是打少了!”夏侯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扫过徐子敬夫妇,“你们两个,是怎么当人爹娘的?!俗话说的好,养不教父之过!小兔崽子不老实,就该吊起来打!不把他打的改邪归正就不要停手!你们这会儿心慈手软惯的他肆无忌惮,将来养出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孽子,老娘看你们怎么哭!”
“这还用得着将来看?!”徐老侯爷冷笑,“那小兔崽子这会儿除了赌之外,什么不精通?!”
说着也狠狠瞪了眼儿子媳妇,“惯子如杀子的道理都不懂,简直是昏了头了!!!”
徐子敬夫妇冤枉的简直想撞墙,他们从来没惯过徐抱墨,不然还会主动跟老侯爷老夫人诉说徐抱墨的恶劣事迹吗?真要宠溺儿子,那是帮着隐瞒都来不及啊!
但两人都是孝顺的,这会儿再冤枉也只能忍了,低头敛目的认错,一个说:“孩儿知罪!孩儿回头必定将那小兔崽子捆起来抽!”
还个讲,“都是媳妇不好,教养孩子的事情还要劳动您两位,爹娘请放心!媳妇等下一定好好给抱墨上规矩,务必不能让他丢了咱们老徐家的脸面!”
这情况看的盛惟乔扶额长叹,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她担心自己再说几句,等下徐抱墨回来后,这府里可以直接办丧事了……
她只能偷眼看着自家祖父祖母,指望他们出面说情。
还好盛老太爷没辜负她的期望,抚了把胡须,特别慈眉善目的开口道:“老徐,弟妹,你们这么做可是不对了!咱们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这气还没喘匀,孙子还没见上呢,你们就惦记着要给他规矩了,这像话吗?!”
不等徐老侯爷还有夏侯老夫人接话,他紧接着嘴角狠狠一弯,看似语重心长实则窃喜在心的说道,“这教诲子孙啊!是不能单靠打的!别听那些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孝子可不代表能干,更不代表会念书,还不代表能考状元啊!”
意思意思的讲了几句引言,盛老太爷迅速进入自己真正想说的部分,那叫一个眉飞色舞,“你们看我家鹤儿!我就从来没打过他!不但没打过,我对这个孙儿啊,那是掏心掏肺,疼爱有加,嘘寒问暖!可他呢?还不是既懂事又孝顺,既能干又会念书,既长的好还考取了状元,既……还……既……还……既……还…………………………”
半晌后,总算夸够了自家长孙的老太爷,换回苦口婆心的模样,义正辞严道,“所以,好好的孩子,怎么能打呢?你打的他怕了你了,成天畏畏缩缩的,半点男儿气概都没有,这成什么样子!还怎么个有出息法?!咱们做长辈的,应该好好疼孩子,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可着劲儿对他好,他能不感动?!这感动之后,他能不用功?!说到抱墨这孩子的不懂事,你们四个做长辈的,只知道怪他,还想继续打他,怎么就不能反思反思自己?!”
“盛老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徐老侯爷忍无可忍的戳穿他,“你以前对兰辞那孩子,可是遇事先挽袖子抽他一顿再说!”
盛老太爷傲然道:“所以兰辞那不孝子只是一个寻常进士,我家鹤儿却是状元!看到了吧?状元才不是打出来的!是老子硬生生的惯出来的嘛!就你们三天两头揍抱墨的次数,他能考个传胪那是相当厉害了好不好?像我家兰辞,当初挨揍次数还没抱墨多,连传胪都不是呢!”
“你家鹤儿懂事,特别懂事!”徐老侯爷沉默了会,憋屈道,“成了吧?!我家这混账东西,就是个不打不成的!老子这都是什么命?!从儿子到孙子,没一个能给老子争脸的!!!”
底下徐子敬擦了把冷汗,弯腰请罪:“爹,是孩儿无能!”
南氏也苦笑着跟着敛衽为礼:“爹,媳妇没把抱墨教好,叫您老失望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盛老太爷开心的责备徐老侯爷,“子敬怎么就不好了?还有抱墨,虽然他们没能像兰辞那样,年纪轻轻就专门致仕回桑梓去尽孝你跟前,也没有像鹤儿一样,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但他们……”
“你就消停点吧!!!”万幸他这嘚瑟的模样,连素来敬畏他的明老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打断道,“下船都这么半天了,我连徐家俩孩子都没看亲切呢,净听你在这里显摆了!”
徐子敬夫妇如见救星,赶紧把徐采葵跟徐采芙推上来磕头请安。
盛惟乔等盛家孙辈,虽然都不是第一次见徐老侯爷还有夏侯老夫人了,但毕竟隔了段时间没见面,此地又是宁威侯府,所以也挨个上前给老夫妇行了大礼。
如此一番拜见、拿见面礼后,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明老夫人生怕话题再次转回“教子”这个问题上,专门拉了徐采葵还有徐采芙在跟前说话,因知道徐采葵下个月就要出阁,就有些惆怅:“我膝下的孙女中,乔儿、娆儿都跟你年纪差不多,她们的婚事却到现在都没踪影呢,也不知道将来会嫁在何处?这世道对女孩儿却是不公,心肝宝贝一样养大,一旦嫁了人,娘家就难得一见了。”
“嫂子你这话说的,乔儿跟娆儿这样的好模样,又有鹤儿那样出色的兄长,这婚事还用你操心?”那边夏侯老夫人闻言,转过头来安慰她,“至于说出阁之后难得相见,却也未必。若是离得近,隔三差五的互相问个安,哪里有什么难的?咱们给女孩儿挑夫家,肯定首要是选那种明事理的人家,那种不把别人家孩子当人看的,咱们可怎么看得上呢?”
明老夫人笑道:“弟妹说的是,却是我老糊涂了。”
心里却叹了口气,盛惟娆要是好好儿的到现在,她何尝会操心呢?怎么说也是新科状元的堂妹,虽然跟盛睡鹤不是一个房里的,但盛睡鹤的亲妹妹也才一个盛惟乔,还怕照顾不过来吗?
只是这些烦恼不好跟夏侯老夫人说,遂转开话题,跟盛惟乔说起冯氏,“你们母女有些日子没见,你娘还怀着身子,你一定惦记着吧?且放心,你娘她好的很,咱们家特意请了杭大夫在府里住下来,天天都请平安脉,各样滋补也没有断的。这些日子下来,瞧着人都丰润了一圈,杭大夫说,这情况必然是出不了岔子的。”
因为一行人从码头回到宁威侯府的时候就过晌午了,这会儿再叙了几句家常,互相讲了些别后光景,也就到了盛睡鹤与徐抱墨归来的辰光。
进府前,徐抱墨有点心神不宁:“今儿个这么好的时机,盛家那头母老虎,八成不会放过坑本世子的机会啊!怎么办?平时只是爹或娘揍本世子,就够呛的了。这会儿祖父祖母也来了,那母老虎稍微挑拨下,本世子岂不是就要被群殴?!”
当真被四个人群殴他都未必害怕,关键这四位是他亲爹亲娘跟亲祖父亲祖母啊!
他能还手吗?!
于是徐抱墨将目光转向盛睡鹤,干咳道:“恒殊弟!”
这种时候,必须找这世弟求助,请他届时大发慈悲,助自己逃出生天了啊!
谁知道素来才思敏捷的盛睡鹤闻言,竟是无动于衷?
“恒殊弟?”徐抱墨见状,微微一惊,仔细一打量,却见这世弟竟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愕然,“恒殊弟你在想什么?”
“嗯……呃?!”盛睡鹤猛然回神,眼神有片刻的凌厉,使得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的徐抱墨为之所慑,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索性盛睡鹤立刻敛起锋芒,露出惯常的无害笑容,“世兄,抱歉,方才在想一些功课上的问题,走神了。”
“没什么……”徐抱墨有些狐疑,毕竟他们今天虽然抽不出空去码头迎接长辈,却都晓得彼此的祖父祖母会抵达的。自己这会儿听说要见祖父祖母,吓的不行也还罢了,盛睡鹤有什么好怕的?
盛家对他最真心实意的大概就是盛老太爷了好不好?
就是他亲爹盛兰辞,最疼的也是嫡女盛惟乔呢!
按说盛睡鹤听说嫡亲祖父过来了,难道不应该兴高采烈,能扔下来的事情都扔下,赶紧去看祖父吗?
这种时候还想什么功课啊!
何况想功课的时候,需要露出那么凌厉的神色么?
“难道恒殊弟的生母之死,以及他本身流落玳瑁岛的事情,有什么内情。这会儿他终于金榜题名,要打算给母子两个讨回公道了?”徐抱墨顿时想歪了,暗忖,“他这是在打算等会怎么同盛老太爷摊牌?这可是要命了,老太爷虽然疼他,但也不是不疼冯伯母还有那个母老虎啊!若恒殊弟母子的遭遇跟冯伯母有关系,这叫老太爷夹在中间要怎么办?”
虽然盛睡鹤从来没提过他生母的事情,盛兰辞对此也没给出过明确的交代,但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八成就是已经死了。
不然就算碍着冯氏,不让她进门,好歹盛睡鹤隔三差五的总要去看看的吧?
既然盛睡鹤从进盛府之后,从来没去看望过什么生母,甚至连派下人去什么地方送东西都没有过……那肯定是因为人不在了嘛!
“也不知道等会祖父祖母还有爹娘会不会因为盛家发生了这种事情,忙着劝架圆场,没空揍本世子?”这种事情徐抱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用同情的目光注视了会盛睡鹤,唉声叹气的想,“还是他们会因此揍本世子揍的更厉害,好用这种方式逼盛老太爷他们转过来劝架,从而顾不上恒殊弟的事情?”
盛睡鹤可不知道徐抱墨的想法,他回了下神之后,见徐抱墨没说什么,也就继续思索起了面前的难题:如何从备受盛老太爷喜爱的长孙,变成备受盛老太爷喜爱的长孙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