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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方亭是个颇有名气的好地方,虽是个买早点早茶的店商家,但胜在雅趣。

客人们吃早茶不在桌挨桌的店铺里,而是在一个个不大的木亭子里,周围风景也好,亭外有竹,竹下有花,花边有湖,夏不燥冬不寒的,是以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来此消遣。

即便是在深秋将近入冬,温度干寒,人气却不少。

此时日头才亮出些许紫红光,一排的几座亭子里早早的坐满了人,其中不少还穿着官服,看来是刚下朝便几位官家约着来吃早茶的。

“请了好几次,今日总算请来樊大人,机会难得啊。”几人中今日请客的主家说。

话头中的樊大人坐在他右斜方,闻言樊大人执杯浅尝一口淡茶,便道:“我倒是次次都想来,可偏偏近日这宗府院的差事弄得人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开身,这不,好容易今日闲下来,侍郎一请,半分不推辞就来了。”

侍郎闻言点点头,十分赞同樊大人的话。

樊大人本名樊儒林,年纪不大才二十出头,为人为官正直清明豁达,在官场上口碑向来很好,交友亦是甚广,无论是官高至一两品的大官,还是普通守门小侍卫都有结交,当然,这其中还包括兰穆清太医。

但与其他人顶多只是片面之交,樊儒林跟兰穆清却是可以称作挚友的关系,因是两人还没做官时便私交甚好,互相帮照。

不同的是,樊儒林是科举为官,兰穆清是直荐做了太医。

这次出来吃早新茶的路上恰巧遇到兰太医,樊儒林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今日好容易逮到,好说歹说好一阵,终于让兰太医松口答应同他们一起来了。

在座几位皆算亲信好友,樊儒林也无甚避讳,他这几日各种不顺心,忍不住要抱怨:“唉,说起这件事可真是难办得很,若说让我们这些人尽心尽力查也倒没什么,但是前前后后就一封信能做线索,圣上下任务叫我们查,可又把信烧成一堆灰,不知信上内容,线索少一大半,只得从信封出现的当日查它出现的途径,可毫无途径,也没一个嫌疑人。”

现下樊儒林正在宗府院做事,特派查一件关于隐兵谋反的事,那隐兵传说玄乎得很,上头圣上逼着,下头又毫无有关隐兵的新线索,为此樊儒林夹在中间也是难办得很。

“信上写了什么?”

“圣上烧了,写了什么恐怕只有他知道,不过还是传了些出来......”

说是在大狄西南某地有一支神兵,有神力,传得玄乎,传言说得知可得天下,即便是当今大狄皇室荣锦一族再坚固,也是可以颠覆的,言辞中不仅讽刺圣上,贬低大狄,还誓要得天下。

说到这樊儒林压低声音:“还说荣锦一族早已被颠覆,当今圣上并不正宗,乃当年篡位而来。”

此话吓得在座好友都放下吃活,“这话可说不得。”

“自然是不能乱说。”

信上全是逆反言论,难怪圣上封锁消息,下令严查。

“这样岂不是要成一桩悬案?”侍郎搭话。

樊儒林道:“本我以为也是如此,幸亏和我一起查案的良广大人精明,断定既然那信没有来路,便只能是来自皇宫内部。以良广大人的说法,他怀疑有人在暗中捣鬼,认为这人非常清楚这个案子,也非常清楚朝中局势,还了解荣锦族先辈们的事。”

几人沉思,一方面在心里默默揣测谁能达到樊儒林说的这些条件,另一方面又暗暗叹服良广的才智。

樊儒林也服气:“早先就听闻良广大人厉害,一直没交集,这次神兵一案倒是给了这个机会,果然是脑路跟我们这些资质平常的人不一样,就拿那信来说,谁都不知道信上的内容,良广竟能推测出一二,方才我说的那些便是良广告诉我的。”

话题一时间转到良广身上,几人中的一人说:“良广大人有才识,做官一路风光,但就是性子太过孤傲,身边就像永远有一层气障,逼得没人敢靠近。”

“相比之下,跟他能力不相上下的燕遂燕大人就更让人舒服些。”

几人聊得尽兴,樊儒林趁机也好歇气喝口茶,对在身边一直不搭话的兰太医说:“今日穆清不寻常,我暗观许久,穆清魂不守舍,不知有什么忧心事?”

“听说这几日太子殿下生病了,兰太医作为殿下的主治太医,自然是不能有半分疏忽,忧心很正常。”

樊儒林点头:“原来是这样。”

待到几人吃完早茶便各自去做事情,没事的回自己的府邸,有公事的办公事,樊儒林又跟兰太医闲聊一阵也离开了,兰太医终于一个人,清晨他本打算先去看看太子的,谁知半路遇到樊儒林,耽误多事,等不及要立即赶往太子东宫。

一到东宫,兰穆青本想自行进去看锦嵘,却先遇到了小凤,她拦着兰穆青不让进,说是如今皇后娘娘有事在身,殿下好容易得闲,特地下令禁止任何外人来宫里找他。

对锦嵘来说,谁是外人谁是又不是外人?这些是他自己定的,兰穆青却是十分清楚自己是外人一类。便不强硬地要闯进去,只寻问小凤殿下是否喝了药。

小凤回答:“喝了。”

任务成功,兰穆青本应该舒一口气,却是心下一紧,想来这下自己真的全无退路了,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忽然出现的管家打断:“兰太医,将军府急召,今晨夫人又犯病了!”

兰穆青心知肚明荐大人这时召见他是为了什么,便不再多问跟着管家到了荐将军府。

“大人。”兰太医躬身行礼。

荐寄锡点头,倒是没在像上次那样刁难他,问:“那事,你做得怎样了?”

“回大人,昨夜已经动手了。”

“怎么做的?”

“只需再熬一罐跟往常一样的药,但是不加入旭根草的解药,以确保万一,属下还加了一味慢性的毒药黑褐粉,到时候东窗事发,绝对会调查那药碗和药罐里残留的药水,但因是用了两种毒药,再加上原本太子喝的数十种医药,成分复杂,定让人第一时间查不出来。”

闻言荐寄锡皱眉:“第一时间查不出来?以你的意思,最终还是会查出来?”

“确是。”兰穆青也不否定,但又道,“就算能查出那药中的成分,肯定也会以为是旭根草的毒性使太子身亡,到时候也一定会调查宫中的旭根草,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大狄,就只有太医院和平望宫有这种药,太医院的旭根草由宫人掌管,每钱每两都去处明晰,平望宫却不一样,只有平望公主一人掌管,到时候被查只能是百口莫辩。”

兰穆青自己的计划虽不算完美,但还是自认为无甚大问题,一番言辞下来,他偷瞄荐寄锡,他正抚弄着放在桌上的小瓷瓶,拇指指腹轻轻在瓶身上滑动,看着小瓷瓶的眼神满是柔情,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似在轻笑。

兰穆青又不好受起来,他最惧怕荐大人这般心思莫测,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每当这个时候,便是荐大人杀伐果决的时候。

良久,荐寄锡终于开口:“你想嫁祸给平望?”

“属下不敢!”

兰穆青反应过来荐寄锡话里的意思后被吓得不轻,宫里凡是有点头脑的人对这层关系都心照不宣,荐大人是平望公主的小叔,虽从不见平望公主叫荐大人叔叔,但亲血之缘是不会改变的,荐大人平日里不说,想必遇到事还是会偏袒平望公主。

“前两天属下听闻太医院的人说公主这几天受凉生病了,太后娘娘担心,这几天时刻守在公主身边,到时候查起来,公主最大的证人就是太后娘娘,于此公主并不会被怀疑。”

荐寄锡看出兰太医的心思:“所以你想嫁祸给那灾星?”语气里不见隐怒,倒心情很好地笑起来,又浅饮一口淡茶,“可他只是个几岁小孩,查案的人不会认为一个孩子能杀人,这罪,又如何能轻易安在他身上?”

“小孩不能杀人,灾星,却能杀人。”

荐寄锡眉尾一挑,笑意更深:“欲加之罪。既然当年能给他安上一个祸害之命,如今定是能再安一个迫害之名。”

荐寄锡又问:“那人?”问的自然是太子锦嵘。

“已经死了。”

荐寄锡点头,摆摆手:“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兰穆青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忙再行礼慢慢退出茶室,轻轻将茶室的门带上,才走没多远,便见到迎面走来的荐息,身边跟着两个奴仆。

“大公子。”

“免礼。”荐息对兰穆青道,看起来找荐大人有事,并不想与兰太医再多言。

走到茶室门口,荐息回头吩咐两个奴仆:“你们在门外等着。”两人应是,并排整齐地在门外站好。

荐息扣门,朝门里唤道:“父亲。”待荐寄锡应允后推门进去了。

兰穆青见荐息神色沉重,心里好奇,大公子不苟言笑却不至于这般严肃,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兰穆青是将军府的外人,就算再好奇,也不能冒昧向那两个仆人打听,只能有些遗憾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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