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老婆,想我没想?”
“怎么不打我电话?”
“别理他们,老婆多管管我。”
“手酸么?老公给你揉揉。”
“要老婆擦。”
“帆总20了……”
……
熟悉的地点,心里的人,明诺的理智在这一瞬间突然失控,思念、悔恨、甜蜜、劫后余生在她小小的心脏中中混合搅拌,幸福如滔天巨浪般袭来,顿时将她淹没。
她没有反抗挣扎,反而沉醉其中,死死拥抱着这水浪,就算溺死当场也心甘情愿。
明诺抱着宋千帆的腰,双手环绕一圈后扣住自己的手臂,将人缠的紧紧的,生怕一个眨眼人又消失不见。
她依在宋千帆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听着他错乱一瞬的呼吸,明诺的心跟着乱了,也活了。
她从蛮荒之地走来,寸草不生的心久旱逢露,重塑生机,
“老公,我好想你!”
突如其来地情绪,压得她几近失声,过了许久,明诺哽咽着说道。
“嫂子?是你吗?”
男人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点笑意。
“……”
明诺脑中刚连接好的弦突然崩断,身体僵硬。
“嫂子?”
男人的手从身后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发,明诺如被火燎,陡然回神,猛地推开那人,浑身抖得像个筛子,连哭都忘了,眼泪就留在眼眶里,莹莹闪烁,像冰天雪地里的结晶,要将她一点一点冷冻分解。
“一、宁?”
男人笑的开怀,“嫂嫂还记得我?是我,顾一宁。嫂子把我错认成我哥了吧!两年多没有联系,嫂子人忙事多大概忘记了,我哥他现在不住在这里,他住在城郊墓园呢!嫂子你回国后没去看看他吗?”
明诺觉得浑身冰冷,那水浪冷结成冰,将她凝固在深海底下,永世不得面见天日。
冷,冷得刺骨。
她头痛欲裂,甚至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冰刀冷鞘,顺着凉透了的血液流经心脉,毫不迟疑地将那心脏凌迟,随后粗鲁地搅拌成肉泥。
明诺动弹不了,她的身体好像与地面融为了一体,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头也不能动,只剩下眼睛,慢慢往上移了半分。
昏暗的视野中,男人肤色冷白,熟悉的俊美的脸庞与心里的那人相似度极高。
同样完美如铸的下颌线,同样常年扬起的好看唇形……
唯有那双眼……
黝黑的桃花眼在昏暗中轻轻眯起,他在黑暗里轻笑。
“嫂嫂,要进来坐坐么?”
顾一宁看了眼地上七倒八歪的礼品盒,深色的瞳眸中一片凉薄。他嫌挡路,将东西一脚踢开,转而大开房门,自己先进去了。
待明诺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抱着她和宋千帆以前一起买的卡通抱枕。
黄色皮卡丘有些泛旧了,明诺紧紧攥着,皮卡丘的嘴顿时咧得更开了,面容扭曲。
家里的摆设大致没有变动,电视还是以前笨重的大彩电,餐桌、沙发、书柜仍然伫立在原地,甚至冰箱上花瓶里的花束仍是那一束紫色永生。
只是,主人家的气味变了,氛围变了,来客的心境也就变了。
屋子墙壁上没有挂照片,这或许是明诺唯一能欺骗自己淡然坐在这里的藉由。
“阿姨没在家吗?”
明诺一直没看到宋秀,于是问道。
顾一宁倒了杯水给明诺,明诺接过说“谢谢”,顾一宁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突然笑倒在小沙发上。
明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张脸,深入骨髓。
那人,太过陌生。
明诺从高中就认识宋千帆。
她们俩在一起多年,见过对方父母,在一起经过了双方父母点头认可与祝福。
但明诺其实没见过几次宋千帆的双胞胎弟弟顾一宁,宋秀和宋千帆的父亲早年离异,宋千帆跟着顾秀,改了母姓。而心脏不好、从小体弱的顾一宁则跟着父亲住在乡下。
他们以前长的不像。
宋千帆阳光帅气,肆意开朗,是那种站在人堆里别人能一眼找出他的人。
他就像个超强吸力盘,很少有人会不受他吸引,不喜欢他。
明诺就是个中典型。
顾一宁也长的好看,但他是病弱美男子,脸上笑的时候,笑容不入眼底。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会觉得他太过阴郁。
顾一宁笑了很久,笑累了,才坐正身体,擦擦眼角看着明诺,嘴角的笑意未曾消散,他说:“在啊!怎么会不在呢!”
明诺正要问,顾一宁又道:“嫂子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一宁侧身倾压在沙发扶手上,头顶的灯光照射他眼睛里,明亮如星辰,他的声音也轻快,狡黠诱哄,又有一分少年的得意。
这模样像极了宋千帆。
明诺心中一痛,明知是个陷阱,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为什么?”
顾一宁漆黑的眸子定定看了她几秒,那眸子虽然弯着在笑,可明诺却在其中看到了埋藏在最更深层的寒意。
“因为,”
顾一宁故意拖长声音,像说书先生一样在关键时候提顿,吊人胃口,看别人抓心挠肺的恨不得亲自上前来扯他嘴巴,闹得差不多了,他又开始笑。
“因为啊!我爸死了,他死前把乡下的房子土地都卖了,一分钱没留给我留,我没地方去,正好我妈这里又出了事,需要我这唯一的儿子来照顾,所以我就在这住下咯。”
沉重的过往,他说起来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好像他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而是一个毫不相干人的曾经。
明诺这两年虽然时常有让人给宋秀送钱送礼,得到一句‘送到了’的信息,委托也就完成了。
她从没主动向人问过、打听过宋秀等人的近况。
她一直以为他们过的还可以。
至少生活上不会有任何压力。
明诺大概太害怕听到曾经对她如亲生女儿一样的宋秀说恨她一类的话,也恐惧从她嘴里听到关于宋千帆……
所以她从不联系。
朋友,家人,同学,同事,不到万不得已,这两年,明诺从没主动联系过任何一个人。
她抖着嗓音,问顾一宁:“阿姨她,怎么了?”
顾一宁轻飘飘晲了她一眼,懒散的躺回沙发上。
“还活着呢!放心吧!我哥死后,她想给大儿子陪葬来着,跳楼,没想到楼层矮了,命硬,没死成,瘫了两年。”
瘫了。
两年。
明诺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刺激,一点不比在得知宋千帆出事的时候小。
顾叔叔死了,秀姨自杀不成,瘫了!
怎么会这样?
“……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顾一宁一手撑在沙发上,偏头凝视着她,一双桃花眼烟波荡漾,眼窝深邃。
“去呗!”
他指着宋千帆以前住的那间房,对明诺说:“她也挺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