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留步,其实陛下早就拟好了圣旨,只是撰写文书废了些功夫,这才让诸位大人生出了误会,这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老了手脚不利索了,还望慕大人多担待,这不,这会儿玉玺已经加盖好了,您就消消气,让奴才宣旨吧。”萧泠曦还未踏出一步,大内总管刘福刘公公急忙走过来手里拿着一道圣旨,弓着腰,笑的像朵菊花。
“这次不会有什么人反对了吧?”萧泠曦漆黑湿润的眸子微微一侧,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这宸枫止还留了这么一手给自己挽回颜面,真是阴险狡诈。若不是自己刚才把那些大臣都说的哑口无言,这圣旨能不能拿出来还两说呢。
“不会,不会,各位大人刚才不都和慕侍卫探讨过了嘛,再说陛下的圣旨都下了谁还敢反对。”刘福这话一出,果然无人再提出异议,只是这群大臣脸色难看的很。
不是他们不想反对,而是在这大内,如果说有谁最明白沉枫止的心思,那非这位公公莫属了,很显然,此刻刘公公的话就代表了皇上的意思,这件事没有回转余地了。
“慕氏云倾,机敏过人武功卓绝,救朕于…………”刘公公尖着嗓子开始宣读。
萧泠曦并未下跪,站的笔直,只是拱手垂眸听封。见她如此不敬,众人悄悄向上望去,只见皇帝陛下也并未不悦,心里顿时掂量了一下这小慕侍卫的分量,再后面听到刘公公念道“特准免跪……”目瞪口呆,这可是亲王的待遇!几个品阶低的更是悄悄叹气,得,这是陛下亲赏的恩典,他们眼红也没有用。
丞相林傅成则和吕青言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来日方长,不急。
这圣旨一下,京城内外舆论哗然,一向英明神武的皇上居然封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丫头做御前侍卫,还抬为三品,而且还有免跪的殊荣,这简直惊骇世俗。一时之间,这位新晋的小慕大人成了各方势力打听试探的目标,而跟着皇帝回来的韩毅,李光,容沐隐就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韩毅李光二人都是武人自然不想掺和这些事,每日被上门打探的人烦的火冒三丈,最后不堪其扰直接闭门称病了。至于容沐隐他倒是会拿捏,每每来人他都在避重就轻的打太极,别人没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让他套出一些势力交错的痕迹,最后也没有人再上门了。
至于萧泠曦本人,她正在大内殴打同僚,没错,殴打同僚。
起因是关于当值侍卫的住宿问题。萧泠曦受封以后,每逢值班就要住在宫中,而宫中侍卫所有好几种规制。大内侍卫与御前侍卫同属于御林军,最低等的大内侍卫平时负责巡逻守卫皇宫,睡大通铺,御前侍卫则是从御林军中千里挑一出来的精英,只有数百人,待遇当然好一些,住的是两人一间。单人间只有都尉、副都尉、总领可以住。按理说萧泠曦是女子又是三品,比寻常御前侍卫品阶高多了,可以分配一个小单间。可这御林军中有个副留守都尉指挥使从二品,也不知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一向背着韩毅作威作福惯了,压根看不起这个新来的“皇帝眼前的红人”,直接打发萧泠曦去睡大通铺。萧泠曦是什么人?那群大臣又老又弱,她不好打,一个敢欺负到自己头上的**子她有什么不敢打的。
只听“咣当”一声,众人就见这个新来的看起来个子小,又身娇体弱的慕侍卫冷冷一笑,把侍卫所议事厅的门狠狠的拍上了。
于是一群御林军都围在议事厅的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探头探脑,时不时被刘二狗的惨叫吓得缩一缩脖子。当然副都尉大名不叫刘二狗,叫刘忠全,只是这厮排行老二,平时太欺负人了,巴结上司又像个摇尾巴的狗,所以大家私下起了这么个名字。一般的副都尉当然不敢这么作威作福,可这刘忠全是刘公公的远房侄子,太监无法生儿育女,所以刘福把这个侄子从小养在身边,当成亲儿子一般,指望将来他给自己养老送终。这刘忠全就仗着刘福大内总管的名头,为非作歹,在宫里欺压宫女和侍卫,碍于刘总管在皇上面前的恩宠,一众人都敢怒不敢言,就连御林军的正都尉指挥使韩毅都管不了他。谁知今天来了这么一个刺头儿,居然敢暴打刘二狗,众人当然都喜闻乐见,只于后果,反正不是他们打的。
“不当值都挤在这干什么?”
众人正听得起劲儿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是韩毅,连忙让开门口。
“额,都尉,小慕大人和刘副都尉打起来了。”一个侍卫犹豫着上前禀告。他们很敬重韩毅,因为这人为人刚正,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武人,既不骄奢淫逸,又不欺压下属,赏罚分明,还常常出手相帮被刘忠全欺压的人,所以此刻被韩毅抓到看热闹有些愧赧。皇宫大内是禁止私下斗殴的。
“啊!我错了……慕大人饶了我吧!”
韩毅听着里面得声音额头青筋蹦脑仁生疼,他知道今天第一天轮到萧泠曦当值,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急忙赶来,就是怕她和刘忠全对上,结果还是来晚了。听这动静,刘忠全这次肯定被修理惨了,这厮记仇的很,又有依仗,而慕云倾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又是个半点亏都不吃的,这二人对上那就别想好了。他甚至可以预见以后这御林军会有多“热闹”。想到将来接肘而来的麻烦,他能不头疼么。
韩毅正要推门进去,门就从里打开了。
“韩都尉。”萧泠曦一推门,看到门口站着的韩毅,不慌不忙的打了个招呼。
韩毅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今日将一头极长的乌发束起成马尾,但即便如此依然垂到腰际,头顶用青色的玉冠装饰,刘海下玄色的面具衬着她娇嫩的肌肤更加莹莹如玉。已经换好了当值的衣服,深青色的侍卫衣袍,上绣咆哮的凶兽暗纹,墨色的宽腰带将她的纤腰束的更是盈盈不足一握,腰间配着她自己的那把剑。御林军的衣服都是男子的规制,她的是特意改过的,再加上并未着甲,更显得身量娇小单薄。他作为御林军都尉见过各色人穿这身衣服,可其他人穿了都很平常,唯独今日穿在她身上,看起来莫名打眼,再加上周身华贵疏离的气质,完全和威严的御前带刀侍卫不搭边,倒像是哪个高门世家的小姑娘女扮男装出门游玩儿。
韩毅定了定神,盯着她面具下露出的眼睛肃然说道:“慕云倾,你既然做了御前侍卫,就要遵守这大内的规矩。皇宫内不可斗殴,念你初犯,庭杖十下,你可有话说?”
庭杖十下已经很轻了,平日里若是犯了宫规,起码庭杖三十。其实韩毅根本不想罚她,一来,怎么也是小姑娘,那刘忠全反正不是东西,揍就揍了,二来,他自觉惹不起萧泠曦。只是今日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徇私,若是轻轻揭过,以后刘总管那里怕是以此为由头,去陛下面前告一状,自己到没什么,只是这小姑娘怕是要受重罚,不如自己罚了,也好堵住别人的嘴。
“卑职当然有话说,韩都尉什么时候看到我斗殴了?”萧泠曦是聪明人也知道韩毅的用意,可她不想挨打,太失面子了。
萧泠曦脸上覆着面具,韩毅看不到她的表情,只从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那双若星辰昭悬的眼睛感觉到她在笑。这种看不清神情半靠猜测的感觉并不好,韩毅忍住心中的烦躁,正要尝试和她讲道理,却见萧泠曦转身回到室内,一只手提着一个哀哀叫唤的人走出来。
这人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散乱,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以至于众人有些不敢认,但从衣服的制式上确定正是刘忠全。只见平时趾高气扬的刘副都尉此刻眼神慌乱,口里发出疼痛的低声嚎叫,胳膊在身侧拉耸着,双腿也无法站立拖在地上,后颈被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提着,如同一只丧家犬一般出现在门口。一时间,场面静了下去,谁也没想到刘忠全被打的这么惨,有些年纪小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将竖起的汗毛顺下去。
“不如韩都尉亲自问问刘副都尉,卑职有没有打人。”萧泠曦好看的唇角依然微弯,眼睛也亮晶晶的,想来脸上应当是一副愉悦的表情,然后在众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中,手就那么一松,刘忠全就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韩毅看着无法站立蜷成一团的刘忠全,明白了萧泠曦的意思,忍住心中的无奈开口问道:“刘副都尉,你这副样子可是被慕侍卫打的?”
“不是不是不是!!!!!”哪知道韩毅才一问,刘忠全仿佛见鬼了一般撕心裂肺叫起来,眼睛狂乱的转着,想挪动身体离萧泠曦远一点,可惜手脚动不了,只能在地上蠕动哀嚎。
“慕云倾,这怎么回事?”韩毅知道这事情大了,刘忠全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神志不清了。
“我怎么知道,可能刘副都尉突发了什么急症吧。韩都尉,卑职该去当值了,耽误了御前的差事,咱们谁都担不起,回见。”萧泠曦轻描淡写的摆摆手,与韩毅擦肩而过。
急症?这个慕云倾也太能胡说了!这么多人眼睛看着,她就敢说这是得了急症,什么急症能让人鼻青脸肿的!傻子也看的出来这分明是打的!
韩毅狠狠的用眼睛剜着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要把额上的青筋崩断。而众人则慌忙后退好几步让开路,就怕惹到这煞星。
我滴个乖乖啊,这可不是一般的很角色,头一天当值就把御林军的副都尉打的神志不清,还当没事儿人一样敢大摇大摆的去御前当值,简直太狂妄了!以后千万不能惹这慕侍卫。
一众侍卫互相用眼神示意。
“还有……”
仿佛是听到众人在腹诽,走到院落门口那丫头突然回头,众人心里又是一抖。
“韩都尉,就麻烦您给卑职分个房间吧,毕竟……刘副都尉看起来一时半刻是好不了了。”说完这句,萧泠曦也不待韩毅回答就走了。
等了一会儿,见人真的走了,这群侍卫才松了口气。
“这……韩都尉,这怎么办?”一个跟着韩毅五六年的侍卫凑过来问道。
“能怎么办,送去太医院。”韩毅正心烦意乱,听到这不开眼的下属还问,没好气的拍了下属脑袋一下。、
“哦哦,是。”齐小五扶了扶帽子,连忙叫了几个人一起抬着刘忠全去了,
“你,去给慕云倾准备一个房间,要单间,干净点。”韩毅随手点了一个人吩咐道,又强调了一下单间。
“是。”被点到的侍卫,心里腹诽,可不是单间么,谁敢和她住!
“还有,你们都把嘴巴给我管好了,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韩毅交代了一句,匆匆走了,但他也知道,这句话没什么用,只怕这会儿这消息已经到了刘福的耳朵里了。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解决这件事,只希望刘忠全能恢复如常,不然,那位刘公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韩毅是很头疼,但是惹事的人萧泠曦一点也紧张,悠哉悠哉的往前殿去。
上一世她作为丞相的妻子,身负一品诰命,常常被宫中贵人招入宫中参加宫宴,有几次碰到这刘忠全,这混账居然胆大包天,敢出言调戏。她气不过,回到家中告诉了容沐隐,但当时容沐隐还未站稳脚跟,不想和刘福有冲突,只是劝她忍耐,萧泠曦除了黯然,也别无法。这一世她终于有机会自己出这口恶气了,哪知刚入宫就碰到了这厮,本来还没想这么快动手,可刘忠全本性难移,不仅想打压她,还想动手动脚,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萧泠曦习惯性的默默在心中问了一句,但是却无人回答。她突然微微一愣才想起,那人已经走了。是自己亲手为他解开封印的,怎么就忘了。
“主子?”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同于那人的魅惑慵懒,而是清冷低沉。
夜夣作为萧泠曦炼化的元魄,是继魅玄之后跟着她时间最久的。此刻看到萧泠曦心神怔忪,不由得出言询问。
“无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