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买了好些桂花糕点回来,又偷偷将它们塞进了祁斯遇的马车。淮安多木犀,当地人做的桂花糕桂花酿远比其他地方的美味,祁斯遇吃了一次就喜欢上了。无奈陈厌看得很紧,什么糕点甜汤甚至是荔枝都不让祁斯遇吃太多。
还没走进屋他就听见了祁斯遇的抗议,“阿厌,我不是让你再去装一盘荔枝吗?你怎的拿了个空盘回来?”陈厌答地不卑不亢:“多食会内火旺。”陈桥倚在门框上看热闹,眼下也就陈厌能让祁斯遇吃瘪了。
祁斯遇眼尖瞧见了陈桥偷笑,“陈桥,进来笑。”
陈桥收了笑连连摆手:“我还得去收拾行囊,就让陈厌兄陪陪公子吧。”
“对了,你瞧见小杨公子没?我还打算带你们去祭拜于大人呢。”
没等陈桥出门陈厌就给出了答案:“他说要去安顿于大人的妻女,让我先回来。”
祁斯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说道:“下午忙完就启程吧。本来行的就慢,又在这儿耽误了几天,我再不回去恐怕有些人就要急坏了。”
“那个做核桃酪的厨娘要不要带着回去?我瞧你很是爱喝。”
“不了,也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要得到的。”说到这祁斯遇眼睛更亮了些,“等回了中都我带你去蹭三皇子府的甜汤,赵嬷嬷做的乳茶凉糕绝对是中都一绝,我做梦都想把她老人家撬到咱们长公主府。”
祁斯遇不知道,她那句顺口的“咱们”让陈桥心里多了许些归属感。
再赶路时整个车队都提了速度,原本要两日的路程只用了不到一日半。宣城是临近中都的门户,也是整个北方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很是漂亮喜人。进城前祁斯遇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桥,发现他竟没有一点不自在,似乎在这里制造灭门惨案的人不是他一般。
“小郡王,陈桥兄,等入了城先去吃些东西吧。”陈桥掀了帘子去看杨子书,打趣道:“还是小杨公子贴心。”杨子书耳朵微红,也不知说什么好。见状祁斯遇拍了陈桥一下,又说:“子书,他这人脸皮忒厚,你不用理他。”
见小杨公子回了马车陈桥才开口反驳:“你平时不也这么夸他吗?”小郡王白了他一眼:“我不都是私下说的吗。子书他从小面皮薄,你还是少打趣他。”
陈桥做作的像侍女一般福身,又细着嗓子说:“是,公子。”
祁斯遇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也做作地叹了口气说:“七尺男儿,如此作态,本郡王真是替陈老爷子担忧。”
“让公子如此惦记,当真是小的不是。”
“给我下去,不变正常别回来了。”
“是。”
陈桥快速钻进了陈厌的马车,他压低声音问:“你确定宣城的事没问题,对吧?”陈厌点头说:“国公做得很干净。”陈桥扔了块木牌给陈厌:“听说镐京有人来了,我得去看看。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有急事就来这里找我。”见陈厌收下木牌他立刻下车离开了。
酒楼。
祁斯遇放下筷子对身旁的陈厌说:“其实我猜到他有事要做,但是这么久还不回来不太正常吧。”
“他说去见个故人。”陈厌掏出怀里的木牌递给了祁斯遇,“主子若是等急了我去找他。”
祁斯遇看了看那个奇怪又熟悉的图腾,说:“算了,他许是有自己的事要做。”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楼下似乎有什么事发生,阿厌你去看看吧。”祁斯遇他们坐在二楼的包间,隔音很是不错,难为她还能听到楼下的嘈杂。
很快陈厌就回来了,还带上来一个半大少年。祁斯遇很是新奇:“我们阿厌什么时候改修菩萨道了?不但拔剑相助还把人都带了回来。”
“他姓陈。”
缙国姓陈的人其实不太多,有名的也就中都和镐京两家,并称大小陈。自二十年前陈忠国府倒了,外人说的陈氏就多是指镐京陈家。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自己在外面?”
小男孩并不怕生,脆生生地答道:“我叫陈曦,和哥哥一起出门玩,哥哥去见另一个哥哥了。”
祁斯遇笑着递给陈曦一块糕点,她实在喜欢肉乎乎的孩子。“所以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对不对?”
“他吃饭不给钱,所以掌柜才要抓他。”陈厌尽量简短地把事情叙述出来。
祁斯遇看着认真吃糕的陈曦轻笑:“还真是个小淘气。对了,你哥哥是不是陈涧?”
“你认识我哥哥?”
“我还知道和你见面的是陈桥。”听到祁斯遇的话陈曦抬起头,开始有了防备心。祁斯遇也感觉自己的话怕是吓到孩子了,连忙解释:“陈桥哥哥是我的朋友,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带你去找你哥哥。”陈曦不说话,只低头吃糕。祁斯遇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好在陈桥很快就带着陈曦的哥哥来了,陈桥推门看见祁斯遇时松了口气:“早知道他和公子在一起,我就不这么急着赶来了。”
陈曦快步跑到了哥哥身旁,小声说:“哥哥,那个冷哥哥给我付了饭钱,漂亮哥哥又请我吃了糕,你记得把钱还给人家。”
陈桥很快挑起了理:“小没良心的,怎么看到桥哥哥都不叫人?”陈曦朝着陈桥做了个鬼脸,然后躲到了自己哥哥身后。
祁斯遇看着站在一起的两大一小有些奇怪的感觉。陈曦和陈涧实在长得像,但陈桥和他们长得都不像。那二陈温润,陈桥却棱角分明,很是英气。但奇怪归奇怪,待客之道不能丢。“陈公子吃了没,若是没吃可要一同吃些?”
陈涧婉言谢绝:“多谢小郡王好意,我同堂哥吃过了,这就先带弟弟回去了。”陈涧临走前还不忘解下钱袋放在桌上。
“你堂弟是不喜欢我还是怕我,走那么快。”祁斯遇很是不见外地问。
陈桥刚塞了一筷子菜进嘴,听到祁斯遇的话只得大嚼了几口咽下去。“他自由惯了吧,不爱和你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打交道。”
“我还想和他比划比划呢。”祁斯遇这句话让陈桥呛了一下,“他又打不过你,你和他比试有什么意思?”
“我想见识见识春山刀的翘楚。”
陈桥终于炸了,抗议道:“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已经被翘楚行列除名了吗?”
祁斯遇很认真地摇摇头:“咱俩上次过招都三年的事前了,我可是个追求上进的人。”
陈桥考虑了片刻才说:“那等吃完了再去吧。还有给我加个八宝兔丁呗,饿着呢。”
陈涧开门看见祁斯遇时愣了一下,随后才将他们二人请了进去。“小郡王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祁斯遇很是规矩地执剑拱手:“问青剑,祁斯遇前来讨教。”
陈涧先瞥了一眼陈桥,随后也规矩地回了一礼:“春山刀,陈涧,多指教。”
大缙武学风气很好,各家子弟、各派弟子时常切磋促进,一般被挑战者都不会拒绝上门挑战之人,不论输赢都求个堂堂正正。
祁斯遇率先从剑匣中抽出了一把长剑。问青剑同其它剑法不同,剑匣里要装三把剑,很有早些年游侠的风范。但她向来只用一把剑,据说只有比她强的人才见过第二把。至于第三把,就连她师父息昭的第三把剑都没人见过。
陈涧也抽出了刀,刀比剑短了不少,但厚重很多。祁斯遇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挑战谁了,她脚尖轻点,长剑直向着陈涧而去。陈涧避地很是灵巧,退到院墙边又借着墙壁绕到祁斯遇身侧。祁斯遇眉头微皱,她事先以为陈涧会抬刀去挡,却不想此人身手实在灵活,避了过去。她将手上的剑快速飞了出去,剑把敲上刀背又借着力返回,祁斯遇向前接剑时特意卖了个破绽。果不其然,陈涧挥刀而出直向她腰腹。
可惜世上有快剑却无快刀,甚至刀剑碰在一起时都是陈涧更觉震手。让他更惊讶的是,看上去比他要娇小些许的祁斯遇力气却远比他大。明明是把又长又薄的剑,却将他的重刀震了出去。
他并不死心,举起重刀向祁斯遇劈下。祁斯遇的剑转了一圈,竟将他的刀倭出了个豁口!见状陈涧扔下刀向祁斯遇行礼:“想不到小郡王剑术如此卓绝,竟能以此薄剑倭重刀。今日若不是您手下留情,我这刀怕是要完全断了。”
祁斯遇将剑收回剑匣,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刀说:“是我失礼了,本就是切磋还毁了你的刀。陈兄放心,稍后我就去寻一好铁匠,让他为你打一把好刀。”
陈涧摆手:“小郡王客气,我本就学刀未成,这兵刃就是要常换的。您不必介怀。”
站在一旁的陈桥看够了客套,上前问祁斯遇:“公子可尽兴了?若是尽了我们就回去,小杨公子他们还等着咱们回去赶路。”陈涧也明白陈桥的意思,利索地同祁斯遇告了别。
回去的路上祁斯遇一直在思考。陈桥是使刀的,但他的刀很薄,比她见过的所有刀都要薄。今日见到陈涧的重刀和招式她才确定,陈桥练的根本不是春山刀。但陈桥练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说谎她却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