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少年心事(1 / 1)愿望扭蛋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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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发生在淮安的事没有哪件是陆同知不知道的,小郡王前一天刚刚见了于历,陆同知次日一早就去拜访,顺便还说说于历的小话。

杨子书知晓祁斯遇不爱应付陆知,便主动去了前厅。陆同知不放过一切先发制人的机会,一瞧见杨子书立刻开口卖惨:“听闻小郡王昨日去了于大人祠又中途离开了。陆某惶恐一整日,不知道是哪里不周到让大人改了心思,所以今日特来询问,望小杨公子能给下官一个明白。”

“陆大人多虑,您的招待并无不周之处。只是小郡王遇见了故人,难免要叙叙旧。”

“小杨公子莫要宽慰下官了。有些事小郡王不说下官也能猜测一二,是于历来告过状了吧?”

见杨子书沉默陆知又说:“并非下官爱背后说人不是,实在是于功曹此人问题实多。从前于大人还在时他就时常打着于大人的名号收受贿赂,仗着自己身有官职又是于大人的弟弟在淮安横行霸道。现在于大人病逝,他又来攀附小郡王,下官实在是不忍让小郡王受此奸臣蒙蔽啊……”

陆知话音刚落屏风后就响起了掌声,稀稀拉拉几下过后小郡王才懒着调子说:“陆大人说的挺精彩啊。”

小郡王是个变数,陆知琢磨了几天都完全猜不透的变数。眼下这话也如此,说是称赞语气不对,说是责骂表情又不太合适。陆知只好像从前一样顶着笑脸应承:“下官直言事实罢了,旁的愧不敢当。”

“不敢当啊,你对于家下手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祁斯遇挑明的话让陆知更觉难堪,脸色都变青了些,但他依旧不认:“小郡王此言当真是令人惶恐,只是不知您是否有证据呢?”

祁斯遇却不急着回答,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前几日去陆大人家里觉得府上假山甚是不错,昨日我特地叫陈厌去了一趟,想着偷偷将假山摹个形回去建个相似的。想不到小小一个同知府,小小一个假山有这么多门道。”祁斯遇吝啬地瞥了一眼陆知,又接着说:“金屋藏娇本郡王见过不少,假山藏娇倒还是第一次见。这几日本郡王总觉得奇怪,直到见到于历才想通。就算于大人不在了,于大人的家眷也不能陪葬去,怎得能都不见了。”

陆知的额头已布满了汗珠,但他还是嘴硬:“就算于随的妻女在我府中又怎样?你能证明是我下的毒吗?”

祁斯遇终于笑了:“可谁说于大人是被毒死的?明明是病逝,不是吗?陈厌,把陆大人压牢里去吧,会有人审他的。”

陆知看着祁斯遇,眼里满是怨毒:“祁斯遇!我背后的大人物你得罪不起!你会不得好死的!”

祁斯遇对着陈厌摇摇头,示意他自己不在乎。随即又叹了口气,这气却是为陆知叹的。“许方先生是我的故友,你说他会选一颗棋子还是一个主子?”

陆知被陈厌和杨子书带下去时陈桥端着碗核桃酪进了屋。“本来想用荔枝给你做碗甜羹的,但是厨娘不会,就只让她做了碗多加糖的核桃酪。”

祁斯遇接过碗喝了一口,满意地点评道:“这厨娘手艺不错,待会你将荔枝拿些给她吃吧。”

“公子就连赏赐都这么另类。不过陈厌他何时去陆府了,我怎么没瞧见?”

“就是昨夜咱们喝酒的时候吧。陆府就那么大一点,阿厌他转一圈很快的。”

“那许方的事是你编的?”

白瓷碗被搁在一旁,然后小郡王摇摇头:“没有,阿厌看见他了。哦对,那天你在陆府感觉到的偷听的高手也是他。他是大表哥的人,也是个聪明人,他可不会为了一颗废棋和我起冲突。”

“北派第一刀,我知道他。以前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目标都是打败他,取代他。”

“何止北派,我没学祁家刀,他是这代的天下第一刀。”大缙尚武,人才辈出。武学大体分成南北两派,北派最出名的是“青山不改也无期”。青是祁斯遇学的问青剑,山是镐京陈家的春山刀,不改刀是许方的家传,无指的则是陈氏无名剑,至于最后一个期字是武家的期归剑法。北派的三剑两刀一直不相上下,很难比出个高低。相比之下南派就简单得多,“一刀一剑满天星辰”。祁家刀,乱花剑,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只是近些年来南派凋零,北派却花开满园,众星闪烁。

这话不太好接,陈桥并不想夸许方,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祁斯遇则相反,欲言又止好是纠结。沉默了好一会祁斯遇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让厨娘再给我做一碗核桃酪,两碗也行。”陈桥身量高,祁斯遇又坐着,他只能低着头看她。坐着的那个明明是带着英气高束发着劲装的小郡王,他却好像看见了梳着少女发髻大眼睛圆圆亮亮的祁娇娇。见陈桥还不说话祁斯遇叹了口气:“想不到阿厌没忘记告诉你我一天只能吃一碗甜羹,算了算了,我在这吃荔枝也一样的。”

陈桥这才缓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会看着祁斯遇出神。“那就明日再吃吧,实在不行我们走的时候把厨子也带上。公子,我先出去练剑了。”那声公子被陈桥咬的很重,因为他叫公子从来都是为了提醒自己。

刀被他舞地很乱,好在院子里没有旁人,给他留足了地方去掩埋秘密。陈桥知道,他对祁斯遇的感情不单纯了。但他说不出这变化是从何时起的,或许是他们在安南把酒言欢的时候,又或许是瞧见她披散着发点绛唇的时候,也或许是他在逃亡途中靠想着她努力活着的时候,是她刚刚再要一碗核桃酪的时候。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手中的刀就被打落,陈厌冷着脸站在他面前:“心不静,何苦为难刀?”

陈桥不急着拾刀,抹了额头上的汗反问起另一件事:“姑母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我实在是不明白,既然我早晚都要回到她身边何苦又要离开那么多年?”

“姑母自有姑母的安排。”

陈桥气的脸通红,却想不出什么话什么行为能让陈厌失态,攥紧的拳头也只得松开。两个人站了片刻,陈桥脸色如常时才问:“为什么只能吃一碗?”

“什么?”没头没尾的话让陈厌这个寡言大师也很迷惑。

“甜羹。祁年为什么只能吃一碗甜羹?你平时不也这么说话,怎么我一说你就听不懂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让陈厌变了表情,多了些嫌弃。陈厌从不喜欢谁,也不讨厌谁,如此直白地表情很是罕见。“主子太嗜甜,我怕她牙痛。还有,别叫这个名字,她会认出你的。”

“我知道。你进去见她吧,我去外面买些东西。”

陈厌看了眼陈桥的背影进了屋,祁斯遇正在用湿帕子擦手,桌上的碟子装满了荔枝壳和核。“怎么回来这么晚?”

“遇见许方了,他让我给主子带话说‘中都见’。”

祁斯遇一听许方两个字来了兴致,帕子都扔在一旁。“真有意思,也不知道中都到底有什么困局非要我这个外来者打破。”陈厌并不接话,祁斯遇喜欢独立思考,他只要陪着听着就好。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接着说:“老大希望我回去,肯定不是希望我去将他的罪定死。可他又将这么重的把柄给了我,谋害朝廷命官,结党营私,私自开采灰岩,甚至是屯兵。谋反可比杀太子严重多了。”祁斯遇说到这突然不再说了,“阿厌,你去再装盘荔枝来吧。”

陈厌一出去祁斯遇就收了笑,她心里清楚:老大不是一心求死的人,而是一心求生的人。他会这么做就说明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死。是皇帝要他活,换句话说他现在很有用,皇帝不打算让他为太子之死付出什么。她又想到了蔺端,老大一向和蔺端不和,皇帝也不希望有太多皇子在身边,她和蔺端不知何时才能在中都见。

淮安的事就此告一段落,京都的风雨却还没开始。祁斯遇低头看向胸前的吊坠,那是一只笨拙的小鸟,和十六七岁时的美好。

蔺端只比祁斯遇大两个月,两个人回安南时端殿下刚过完十五岁生辰。那时都国公祁哲也还在安南,这位老将教会了蔺端和祁斯遇怎样披上亮甲跨上怒马,带他们看万军齐发,享受纵横驰骋。战争的美感吞噬着他们。从前在权谋中只是尔虞我诈,到了战场却是你死我活。是廖独结束了一切,他来许良之前两国摩擦不断,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仗。他到了之后规范士兵,与祁哲交谈休战,边民进行良好的贸易。安南和许良一同迎来了春天。

离开了战争的蔺端和祁斯遇也做回了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们偷桃抓蛐蛐,跳板打枣子,骑马倚斜桥,看满楼红袖招。安南的每一处都有他们的影子、脚印。

蔺端聪明,学什么都快,只是偏生手笨。做雕刻的师傅教了几个月,祁斯遇雕的小玩意儿活灵活现,装了一大盒子,蔺端却连朵简单的花都雕不出。后来快至年关时他神神秘秘地将那只小鸟给了祁斯遇,从此端殿下再没碰过雕塑。

祁斯遇摸着那个坠子,喃喃道:“还真是笨人雕笨鸟,笨人想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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