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遇感叹一句:“若是没有肉吃,这人生该多无趣啊。”
“明日给你摆一桌子的肉菜好不好啊。”蔺妍说话时笑得温温柔柔的,完全不像在廖独面前那样冰冷。
“那我还想吃桂花糖。”祁斯遇耍着无赖说。
“这你怎么不早说呢。”蔺端说的一脸认真,让祁斯遇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要事,连忙问:“现在怎得晚了?”
蔺端抻着调子逗她:“你若是早些说,我就能请旨不让你来了,在中都还不要吃什么有什么。”
祁斯遇白了蔺端一眼,又转过头对姐姐撒娇:“姐姐,你快看蔺宴行这德行。”
蔺妍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眼底都带着笑意,她心里羡慕着,也是由衷地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次日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依着中都的习俗,过生辰的人要早早起来,同亲近的人一起在桌边滚鸡蛋,攒好运气。
祁斯遇将鸡蛋滚到了蔺妍身旁,蔺妍又让鸡蛋原路返回。随后她又拿着另一个鸡蛋给蔺端,如此几个来回,才算是攒够了新一岁的福气。
早餐是蔺妍亲自煮的面,不过面里没有荷包蛋,因为他们还要一同吃掉早上那些蛋。祁斯遇很是顺手的接过蔺端剥开的白煮蛋,留下蛋白然后将蛋黄还了回去。
“一会换身便装,我们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行。”祁斯遇应得很快,然后又叮嘱一句:“可别再只是逛什么成衣铺了啊,我衣裳都多的穿不过来了。”
“当然不会。”陈桥也跟着打包票,“既然都来了临邺,自然是要做些不一样的事了。”
“那好,我期待一下。”
刚吃过饭祁斯遇就被几人拉上了马车,却没告诉她目的地在哪儿。马车行的飞快,活像是人伢子卖人。
好在马车很快就停下了,停在了一个高大的建筑之前。祁斯遇知道,那是鸣鹿阁,传闻是慕皇为浅贵妃建的水台。只可惜水台还未建成,浅贵妃就离开了人世,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那是任谁都会觉得震撼的高楼,恢弘大气,金碧辉煌。与其说是水台,倒不如说是一座宫殿。
祁斯遇是很崇敬慕皇和那位浅贵妃的,他们的功绩为人都很值得称赞。当初在东宫时,祁斯遇还看了不少关于他们的故事。
“可惜了。”这句感叹是出自蔺妍之口,“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一旁的几个男人并不能那么切实地与蔺妍感同身受,就连蔺端都觉得这楼立在这里,其间的历史意义就早已超过其中的情谊了。
“是啊。”祁斯遇接过了话,“只有她才会让这里更漂亮,可惜她没有见到。”说完她向前走了一步,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大门。她自己也是一惊,看向蔺端问:“你们事先还开了这扇门?”
蔺端摇摇头,“这是皇家水台,我们哪来的钥匙。我原是打算带你翻进去的,毕竟这里也不高。”
祁斯遇看了一眼旁边的高墙,还是选择了正门。“既是缘分,就从这儿进去吧。”
没有人想到他们会在这儿遇到廖独。彼时廖独正坐在台子上抱着坛酒畅饮,很显然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旁人。“不是过生辰吗?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没想到您在这里。”蔺端率先说起了场面话,“本王一直想看看这传说中的鸣鹿阁是什么样子,所以就挑了个大家都空闲的时候来了。”
廖独笑着放下酒,话说得却是一点不客气:“这是大梁的禁地,没有让外人观赏的道理,燕王殿下还是请回吧。”
不等旁人说话祁斯遇先问了一句:“等等,我还有个疑问,可以请王爷解答一下吗?”
廖独向来是摸不透这个小郡王的,所以也愿意听听他的话。“小郡王但讲无妨。”
“我前些日子读了许些史书,每一本都记录着慕皇在统一天下后定都洛阳,可是这水台为什么建在了临邺?”
“因为临邺原本就叫洛阳。”既是些无关旧事,廖独也就耐着性子解答了一番。“当年高祖死后高宗才建国,虽然高祖同样根在燕北,但当时北周也已独立,大梁只好进一步南迁。洛阳是当时最适合掌控全局的地方,又是前朝的都城,所以高宗并未迁都。不过他不喜欢洛阳这个名字,就把洛水改成了邺水,洛阳也就成了临邺。”
闻言祁斯遇感叹:“怪不得。我前几年也曾去过我们大缙的洛阳,它在稍北些的地方。虽然很多建筑都同这里很像,大体却还是不够像。天气不像,习俗也不像。”
“像不像哪有那么重要。洛阳,不过是人们对盛世的渴盼罢了。”他说完又拿起了酒坛,微偏头看向蔺妍,嘴上却是对祁斯遇说着:“既然都问完了,小郡王还不走吗?”
蔺妍始终没给廖独什么不一样的神色,只是随着众人对他点点头示意一下。
“这里的风景很好看,等有机会我还会再回来看风景的。”祁斯遇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只是她当时不过随口说说,并未想那么多,可有的人听完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廖独举起了那坛酒,那是一坛白菊酿,每到他生辰时才会喝的。廖独不过生辰并不是因为他孤独或是喜欢孤独,而是因为他不敢过。他不敢在这一天庆祝,不敢在这天同旁人把酒言欢,因为他永远忘不了六年前的今天有几百个兄弟因着他的激进疏忽丧了命。
军神也不是生来就是军神的,什么用兵如神,什么多多益善、百万人如一人都是日日磨练中出来的。更多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的会激进会犯错的人。
六年前梁国就有过一场农民起义,十九岁的他被任命为副将带兵退敌。肉食者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轻敌了,他一脚踏进了一个明显的圈套。更讽刺地是,那一仗里死了很多人,很多无辜的人。可他这个罪魁祸首却活了下来。
大抵是因为那天离新年已经很近了,每个人都想早早回去过年,所以才滋长了那么多冒进。
而廖独如他名字一般独自站在雪地里望着满地鲜红时才发现,那天刚好是十一月初四,他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