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遇脸上却带了笑,话里也添了几分玩味:“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什么样的疯子你不是很清楚吗?”
蔺端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也笑了出来,只是话里更多的却是抱怨:“你总是这样。你对旁人永远都那么心软,你心疼死在边疆的战士,心疼无辜受冤的百姓,心疼被迫和亲的姐姐,心疼为你挡刀的侍卫,心疼爱慕我的女子,甚至心疼刺杀你的慕家人,可你唯独不心疼你自己。为什么啊祁斯遇?为什么偏偏对自己这么心狠啊?”
祁斯遇难得忍住了泪,依旧嘴硬着:“端表哥这话竟是让我不知要怎么接好了。的确,祁小郡王的心软是天下皆知的,可我从来没有对自己不好过。
我害怕看到你们厮杀,害怕看到你们因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更怕你们将我也搅进去,所以我才离开了中都。我不接受你是也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喜欢陈桥,喜欢阿厌,我就是想要永远同他们厮混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我现在同你谈政事,愿意辅佐你,是因为我也想要从龙之功,我想成为这天下拥有最多权柄的女子。
端表哥真的觉得这样的祁斯遇是个唯独会对自己心狠的人吗?”
“是我太傻了。”蔺端低下了头,他不想让祁斯遇看到他眼里含着泪,“是我不应当将八岁的祁斯遇和二十岁的祁斯遇混淆在一起。阿遇你说得对,人是会变的,谁也不能强求别人什么。不过正如我不能改变你的想法一般,你也无法逼我去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
蔺端缓缓起身,又轻声说了一句:“山高水远,我尚在临邺,就不考虑中都的事了。”
祁斯遇也不争辩,“你是主君,万事由你决断便是。”
“那我就先回房去了,你的伤还未痊愈,好好休息吧。”蔺端走到门口时又停顿一下补了句:“阿遇,二十岁生辰快乐。”
听到这句话祁斯遇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纠结的。她身上不仅背着仇恨,也背着她自己的理想抱负,她想报仇,也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能臣。先前她一直以为没人能懂她,直到她遇到了蔺端,听到他的那些话。
蔺端是因为明白她这个人才喜欢她的。他看得到祁斯遇的偏执理想,能理解祁斯遇特有的矫情,所以祁斯遇才想要成就他,才想让他成为千古一帝。
她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后世史书上能写着他们明君能臣相互成就,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晚膳时蔺端和蔺妍都没有出门,李亦仁又不知去了何处厮混,祁斯遇难得吃了顿安静饭。
陈桥不知道自哪里寻了把剑给祁斯遇。祁斯遇拔出剑时愣了一下,然后带着些不解问:“你是使刀的,怎得送了把剑给我?”
“兵者凶器,公子本就是不得已而用之。刀是百兵之胆,凶中之凶,不适合你。”陈桥其实有些日子没这么叫祁斯遇了,他很想把心中的情感外放,却还是不得不要收起来。
陈桥说到这儿微笑了一下,“但剑不同。剑是礼器,衬你。”
祁斯遇收下了剑。她看得出,即便此剑是新铸的,却也是把实打实的好剑。从前她练剑并不讲究兵器,只注重自身,拿的都是街口铁匠打的剑,虽然形状有所不同,铸剑的材料都是一样的普通。
她又偏头看向陈厌,想看看陈厌今年准备了什么礼物给她。陈厌看到她的眼神笑得有些腼腆,完全不像是平日那个冰块。
一个小瓶子被他从胸前掏了出来,他将瓶子递给祁斯遇时才轻声说:“祁年,二十岁快乐。”
祁斯遇看着那个小瓶子笑得开怀,抬起头时还要打趣她害羞的表哥:“想不到还能有阿厌主动给我送桂花糖这天,还真是要感谢二十岁。”
陈厌却没玩笑,说得很认真:“二十岁有二十岁的开心,二十一岁也会有二十一岁的开心。祁年你要日日年年都开心。”
“就算要天天吃桂花糖才能开心也可以吗?”祁斯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期盼陈厌能脑子一热就同意。
可惜陈厌是真的客观理智,一听这话恨不得把先前的话也收回去,拒绝地十分干脆:“不行。”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祁斯遇,然后语气才放软了一点:“不过我和陈桥会努力为你找些旁的开心事。”
“行吧。”祁斯遇见好就收,还是应下了。“我等下想出去走走,你们要一起吗?”
陈桥立刻点头:“我和你去吧,正好我也想看看临邺的晚上是什么样子。”
“好。”
临邺的晚上当然没什么不同的,陈桥只是担心祁斯遇一个人又出什么事。他和陈厌也商讨过了,在沈医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他们要一直陪在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