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擎不愧是太常寺中记性最好的人，祁斯遇只是粗略一翻就找到了那些微破的书。令她意外的是她还找到了一张字谱，上面写着许些辈分。她粗略一算，发现这谱差不多都排到了她之后的十几辈。

“想不到太祖真的想着千秋万代。”她下意识喃喃这么一句，可过一会儿又发现了蹊跷之处。依着字谱所排，她母亲芸长公主是“辰”字辈，下一辈就应当是“斯”字辈。但诸位皇子公主却都是单字名，甚至这一辈里名中带斯的唯有她一个。

但祁斯遇并未想太多，毕竟蔺家这些小辈都是外祖父亲赐的名。斯人已逝，就算这其中有什么秘辛也没机会知道了。

祁斯遇自我安慰着放下了字谱，转而认真地研读大缙礼制。她第一眼看那张单子上的玉带钩就想到了册封太子之事，但光看单子上的规制又低了些，所以她才急着想确认一下是否有过相似的先例。

半个下午过去祁斯遇才找到了答案。大缙短短百年的史上竟还真的有位太子册封的规制与其相似——蔺辰嵘。

明明蔺辰嵘册封是天下的大喜事，但他极力请求洪景帝将册封大典办的简单些，不要浪费国家的资源。祁斯遇看着册子上那短短短短数行字叹了口气说：“想不到你还是过不去，还是忍不住要和一个逝去的人相比。”

她话中所指的人自然是当今皇帝，她的舅舅。自她去年回京开始，她就对蔺辰峥越发失望了。换句话说，她越查那些旧事就越瞧不起、甚至是厌恶蔺辰峥。

祁斯遇看完那些记载就扔下书本奔向了十六卫府衙。蔺端闲不住，不久前就领了十六卫卫长的官职，负责中都平安街的禁军府兵事宜。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蔺端倒好茶将茶杯放在祁斯遇面前又问，“这不是你看书的时辰吗？”

祁斯遇轻轻嗅了一下杯中的云雾茶，满是不正经地说：“这你就要感谢陛下了，不然本郡王也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吗？”

“欸——”闻言蔺端立刻伸手示意祁斯遇停一下，“虽然小郡王位高权重，但在下也绝非能被随意搓扁揉圆之人。对小郡王刚刚的话在下只有两字要说，不想。”

“哦。看来是我来的不合时宜了。”祁斯遇说完就撂下茶杯不去理蔺端，毕竟她心中早就算好了的：不出片刻，蔺端定会示弱道歉。

蔺端果然也不辜负她，不多时就主动给她添上了茶，又好言好语地劝道：“小郡王您大人大量，想来必定不会将在下这种信口胡吣的话放在心上吧？”

“我确实不太在意，只是太常寺到这里路途甚远，实在是有些饿了。”

蔺端很是熟练地从一旁食盒中掏出了两盘糕点，祁斯遇更是不客气，用绢帕擦了擦手就捏了块栗子糕咬了一大口。

“其实我今天来确实是有要事。”祁斯遇说这话时栗子糕还有些没咽干净，蔺端带着笑意蹭去她嘴边的糕点渣，然后才问：“是突然发现大哥的婚礼不合规制？还是太常寺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都不是。舅舅今天差人送了份新单子来，那单子上的物品有些蹊跷，我查了许久才发现那单子上列的几乎和嵘舅舅当年的册封大典无异。”

蔺辰嵘太特殊了，就算祁斯遇不说明蔺端也想到了皇帝是要立太子。他看着有些严肃的祁斯遇问：“其实你心里有答案了吧？”

祁斯遇点头：“是。若是我没猜错，这典礼是给珏表哥的。”

蔺端却笑着拍了拍祁斯遇的脑袋说：“怎么这副模样？难不成你现在就觉得是自己输了么？”

闻言祁斯遇抬头看了一眼蔺端：“如果是老大的话，我会费劲一切心思将他扳下去，可若是珏表哥，我定是下不去手的。”

“其实我一直都没想和二哥争。”蔺端似是被祁斯遇那一眼刺痛了，连话音都低了许些，“这么久以来，我都只想活下去。我知道你很难，但皇家内室里的争斗也并不轻松。我同他们是亲兄弟，也是死敌。

我们都看得见前朝兄弟阋墙明争暗抢的事很多，心里更明白这种情况以后也不会少。我在临邺说的话是真的，我没那么想做皇帝。

我同二哥年岁相近，一同长大的情分永远是真。只要他不动心思杀我，我是断然不会下手伤他的。”

“那你为什么……”祁斯遇没再问下去，蔺端却知道她想说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不站队不帮任何一个人，对吗？”

祁斯遇点了点头，蔺端叹了口气才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因为我的选择是你，一直都是你。我只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一起待在安南，一起过快乐的日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祁斯遇的低声咒骂如同嗔怪一般，惹得蔺端又笑了起来。

见状祁斯遇塞了块梨花酥在他嘴里，“你多吃点。”

蔺端匆匆嚼了几口咽下了糕，然后问：“对了，今晚我能去家里吃饭吗？我都好久没尝到姑母做的菜了。”

“别今晚了，现在就跟我回去吧。”祁斯遇说完就扯过椅背搭着的披风站了起来，“刚好我也饿了。”

“好啊，正好我手上也没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