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身子出了冬才大好，前些日子将祁哲急地差点传信请沈医过来看诊。祁斯遇和蔺端二人进门时长公主正坐在院子里看花，陈桥在她身后说着话逗她。

“娘亲！你看我带谁回来了！”祁斯遇远远朝着蔺辰芸喊了一声，蔺辰芸循声转头看向她，嘴角轻轻弯着露出一个笑。“宴行也来啦，快到这边坐坐。”

都国公府的海棠长得很好，花开的很是娇艳。都国公为了让长公主好好赏花特地在海棠树下放了套名贵桌椅。

祁斯遇刚一落座就捏了块茶糕放进嘴，长公主看到她这副贪嘴模样将盘子向她推了推，然后问道：“饿了？”

“嗯。”祁斯遇连连点头，“不单我，就连端表哥也饿了，正馋娘亲的手艺呢。”

蔺端也附和着：“可不，我这还是求了许久阿遇才同意让我来蹭顿饭呢。”

见状蔺辰芸便应下了：“好。我这就去做些你们爱吃的菜，正好你爹也快回来了。”

陈桥将长公主送到小厨房才转身回了院子，三人坐在桌前好不尴尬，可他不放心让祁斯遇和蔺端二人独处，一直赖着不肯走。好在祁斯遇的提议解决了问题：“要不你去看看阿厌在哪儿，叫上他咱们四个一起推牌九？”

“好啊。”陈桥和蔺端都正愁无事可做，答地异口同声。

正练剑的陈厌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拉了来，好在牌九还有些乐趣。

“八万。”

“胡了。”

……

“四条。”

“夹胡，多谢阿遇让表哥连着坐庄。”

……

“幺鸡。”

“多谢公子，小的我正听这张呢。原本都以为没什么希望赢牌了，想不到公子菩萨心肠普渡众生帮了我一把。”

……

连输十几局，祁斯遇这下谨慎不少。正当她庆幸这次扔了张安全牌时陈厌闷声推到了牌：“自摸闭门清一色，主子坐庄翻六番。”

……

祁斯遇斟酌着扔出一个五筒，陈桥立刻捡来推了牌：“又胡了。公子庄家点炮，记得翻倍。”

几块碎银子被推给了陈桥，祁斯遇看着面前愈来愈少的银色轻叹了口气说：“陈桥他是不是有问题啊，怎么我一坐庄他就胡牌？”

陈桥连忙摆手：“公子可别瞎冤枉人啊，前些把可都是燕王殿下赢的。”陈厌也难得跟着帮腔：“确是燕王殿下赢得更多些。”

“你还好意思说？你赢的就少了？”祁斯遇看看三人面前又看看自己面前终于停下了洗牌的手，“今天运气不好，先不玩了。”

“好好好，都听我们散财童子的。”蔺端立刻同意了祁斯遇的提议，“不如我们先去饭厅候着？看时间姑母大概也快做好饭了。”

陈桥二人跟着他们一同到了饭厅，自蔺端说出陈桥身份后众人也就抛了那份讲究。蔺端入府随祁斯遇，权当陈桥陈厌是真的家人一般。

长公主始终记着蔺端的爱好，特地多做了份粉蒸排骨。祁斯遇吃着肉也不忘挑理：“娘还真是偏心，端表哥一来就做大鱼大肉的，殊不知我和阿厌平日吃的都是寡淡青菜。”

“这你也要挑。”长公主嘴上说着怪罪的话，手上却还是不忘夹块排骨放到祁斯遇碗中。

祁斯遇做了个调皮的表情，然后才问：“我爹怎么没回来？他平日不是一出宫就立刻回家的吗？”

长公主先将海鲜粥搁到蔺端面前才回答：“许是有什么要事吧，刚刚他还托人送了消息说要晚些回来。”

直至祁斯遇等人吃完了饭也不见祁哲的踪影，祁斯遇隐隐猜到此事与她先前的猜想有关，只是她不敢在蔺辰芸面前说任何有关蔺辰嵘的事。

濯尘殿。

“朕打算立老二当太子，你怎么看啊？”皇帝问得轻松，听话的人却轻松不起来，祁哲起身向皇帝行了一礼才说道：“臣乃一届外臣，岂能置喙陛下家事？”

“家事？”蔺辰峥轻笑：“天子哪有什么家事？朕只是同你聊天，你随便说就是。”

“是。”祁哲这才重新做回了椅子上，“臣以为吴王殿下骁勇能干，楚王殿下细心认真，燕王殿下聪明坚强，三位殿下各有各的好，不论陛下选谁都是好的。”

“你这家伙倒是越老越圆滑了。”蔺辰峥本也没想要从祁哲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建议，这一回答反倒很是称心。

“但不论臣变成什么样子，效忠的都只会是陛下。”

蔺辰峥却不吃这一套，反问地很是犀利：“那若是朕死了呢？”

祁哲跪地很是用力：“那臣自当用心辅佐新帝，绝不负陛下所望。”

“起来吧。”闻言祁哲却仍跪在那儿，他看得出皇帝这话只是嘴上说说。

“朕总有一天会死的。”过了好一会儿蔺辰峥才说出这么句话，祁哲立刻劝道：“陛下真龙天子，定能长命百岁，何必壮年便有此忧虑呢？”

蔺辰峥摆摆手说：“你又何必说这话哄朕，朕都四十三岁了，怕是很快就要下去见他了。”

祁哲当然知道蔺辰峥口中的“他”是谁，除却先太子蔺辰嵘，怕是天下无人能被他这般记挂了。

“虽说太医也曾说朕能活到五十岁，但大缙的诸位先祖，朕的父亲、祖父、甚至是太祖父没有一个过了四十五岁的坎。”

蔺辰峥这下伸手扶了祁哲一把，待祁哲重新坐到他对面他才接着说：“朕老了，可廖独还年轻，可韩昌宇还年轻，你说朕该怎么办？难道朕就不想成就一番了不起的功业、不想一统九州宇内吗？

可朕做不到。”

蔺辰峥难得的示弱让祁哲有些意外，但他并不可怜蔺辰峥，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报应。不过他依旧装模作样地劝道：“陛下不必自惭形秽，天下人都瞧得见大缙蒸蒸日上，早晚能一统天下。”

蔺辰峥有些疲惫地点点头：“罢了，朕要立太子的事还未同三省那些老顽固说，明日你我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祁哲嘴上应着，心中却忍不住冷笑。这才是他认识的蔺辰峥，不做旁人觉得好的事，只做对自己有益的事。

“早些回家去吧，小芸怕是等你等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