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遇不爱难为自己，想不通的事也不再去想。只是她隐隐约约猜到定是什么事上有了改变。

皇帝和三省要臣的商谈就在下午，不过此事她无能参与，只能静静等着印证自己心中的答案。

出乎她意料的是蔺珏却在这个时候约了她和蔺端赏花。

“林陌巷的花都开了，一起去看看吧。”

林陌巷并不大，三人转了一圈又去了两条街外的挽星楼。高台之上，祁斯遇指着那一小片紫色说道：“你们看，在这儿也瞧得到花。”

“即便处处瞧得见，却也只有深巷中嗅得到摸得着。”蔺珏说得很轻，但画外之音却尤为重。在场的人没人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但不是每个人都执着于那一片的。”蔺端说话时紧盯着蔺珏，随后看向祁斯遇时语气才轻松了些，“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祁斯遇不爱看兄弟阋墙的戏码，更不愿同他们打哑谜，所以将话说的很是直接：“珏表哥大可以放心，只要不是老大当皇帝我都乐意看的。何况端表哥也没有这份儿心思，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见状蔺珏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祁斯遇和蔺端的情谊他看得出。他也很珍视他们，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这么做的原因。”蔺珏将这话留给祁斯遇后就离开了那里。留下的人相视苦笑，蔺端率先开了口：“其实我真的很怕有一天和二哥也走到自相残杀的地步，毕竟他和大哥都是我的亲兄弟。”

祁斯遇轻轻拍了拍蔺端的手背说：“珏表哥的确有他的苦衷，我相信他不会变成那样的人的。”说着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蔺端只轻轻握住了祁斯遇的手，没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他还不想让京都再有什么祁小郡王的风流韵事。

长平十八年四月初六，楚王蔺珏被封为太子。

长平十八年五月十八，吴王大婚。

长平十八年七月初，金陵大旱，小郡王前往赈灾。

……

“不是我说咱们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陈桥抹了把汗，随后自暴自弃地扔下了手中的锄头。

祁斯遇弯腰捡起了那把锄头递给他：“种地不挺好的吗？这不比刻碑轻松多了。”

陈桥不肯接，依旧同祁斯遇据理力争：“我就真不明白了，留在中都安安稳稳做小郡王不好吗？实在不行我们回安南戍守也成，为什么非要来金陵受罪呢？”

“我是做臣子的，陛下让我去哪里我就当去哪里。抗旨不尊，可与谋逆同等。”祁斯遇的话说得轻飘飘的，金陵两年的磨砺早让她收了当初的不满和戾气。

“就算是赈灾，也不该一赈两年吧。自从咱们来了就没休息过，前一年天天施粥布米视察百姓，现在又整日做农活做手工。你瞧你晒的，和冬日烧的炭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陈桥的语气不好，但祁斯遇听得出他是在心疼自己。她掏出怀里的帕子递给陈桥，然后说：“你若是真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这本来就是我闲来无事找活干，做不做都没什么的。”

陈桥捏紧了帕子，音量也拔高了些：“我说的不是干不干活的问题！我是希望你不要辜负自己的才干和努力，我希望你做的一切都值得！”

“这天下谁不努力啊？那些平凡百姓难道就不是在努力地活下去吗？”祁斯遇说着叹了口气，“天下何其的大啊，被辜负的又岂止我一人呢。”

“我一定会说服姑姑让你回去的。”陈桥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菜园。

祁斯遇望着他的背影又叹了口气，其实她和陈桥都清楚，这次赈灾就是有人不想让她待在中都。只是她不敢想这个人是谁，是舅舅、是母亲还是她的好表哥们。

“金陵又有什么不好呢，起码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两年前，都国公府。

“时远，我反悔了。”

时远是都国公祁哲的小字，而说话之人正是长公主蔺辰芸。

祁哲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你终于后悔将她拉进来了吗？”

“她那么喜欢老三，怎么可能尽心尽力辅佐老二呢。”蔺辰芸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景平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他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挡路的人。不如找个由头让阿遇离开吧。”

说到这儿她哽咽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坚定了：“她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这些肮脏地见不得光的事，就不要留给她了。”

“可你的身体……”祁哲欲言又止，“好。既然你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那我就一定会支持你。”

蔺辰芸自嘲地笑了：“都过去二十一年了我才觉得亏欠她。时远，你说我是不是醒悟的太晚了点。”

祁哲轻轻拍了拍蔺辰芸的手说：“不，有些事只要你想做便时犹未晚。”

“要是能再多活几年就好了。”蔺辰芸是笑着说出的话，可听着的人面上却满是痛苦，因为他不仅看见了妻子因生病而变得苍白的脸，还看到了她眼中难得的轻快。那是坚定，也是解脱。

濯尘殿。

“老二，你觉得此次金陵大旱，朕该派谁去赈灾啊？”

皇帝说话时并没看对面穿着蟒袍的蔺珏，只是紧盯着自己手中这局棋。

“回父皇，儿臣以为此次大旱乃是要事，自当派重臣前往。若是父皇心中无合适人选，儿臣愿毛遂自荐。蔺珏的话说得很是恭谨圆滑，手上的棋却不尽如此，一招打吃吞了皇帝好几颗子。

蔺辰峥难得在这个二儿子面前笑了，“你才册封，朕并不打算让你去。老大刚刚成亲，也不宜立刻出远门。”

“父皇是想让三弟……”

蔺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蔺辰峥抬手打断了：“不，朕打算让斯遇去，有时他的身份会比你们更方便做事。”

还不等蔺珏心中窃喜他又听到皇帝说：“而且只有派他去你心里才能更放心些不是吗？”

这话吓得蔺珏放下棋子跪在了地上，他重重磕了个头说：“父皇明鉴，儿臣与阿遇一向交好，绝无此种不容人之心。”

皇帝本就是多疑之人，蔺珏费尽千辛万苦才坐上这个位置，他还不想同前途过不去。

“无此心甚好，朕希望你今后也不要有。”皇帝落下最后一手棋，又沉声叮嘱一句：“最好此生都不要有。”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蔺珏起身再看棋局才发现蔺辰峥刚好胜了他半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