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边帮祁哲脱披肩边问：“今日怎得这么晚才回来？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祁哲随手将解下的软甲放在一旁说：“不过是陛下起了立储的心思，需要有人先提出此事罢了。”

长公主轻轻点了点头，她心中已经明白了蔺辰峥的意图。祁哲不但是一个合适的靶子，更是一把趁手的利刃。

“快来吃些东西吧，我都让厨房温着呢。”

祁哲很是自力更生地拿过一旁的帕子净了手，直到落了座才想起旁的人来：“阿遇还没回来吗？平日回来时都能听到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今日却从进门就没瞧见她。”

“她早就吃过了，现在同老三一起去街上巡视了。”

祁哲接过蔺辰芸递来的粥碗，轻声说：“其实你还是在担心他俩，对吗？”

蔺辰芸惨笑一下，话说得很是无力：“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要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我都清楚阿遇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应该对她多一点信心。”祁哲说着拍了拍蔺辰芸的背。

蔺辰芸却没再接这话，反而说起了旁的事：“我这些日子时常会觉得后悔，如果当初不把她拉进来，或许一切都会好很多。”

祁哲还在宽慰她：“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既然回不去，不如就让自己相信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蔺辰芸叹了口气又将粥碗向前推了推说：“罢了，你快些吃饭吧，等下这粥可就凉了。”

祁斯遇回府时天色已经颇晚了，她今日和蔺端在平安街逛了许久，将十六卫的工作摸了个门儿清。

“阿遇回来了。”

祁斯遇没想到父亲这么晚还在演武场练武，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她试探着开口：“爹？这么晚了您还在练刀啊？”

屋内的油灯终于被点亮了，祁斯遇的视线这下才清楚。祁哲正坐在桌前，用一块呢子绒布擦着刀。“没，只是心里有些事。”

“那斯遇就不打扰爹了。”都国公府上下都知道祁哲爱在擦刀时想些要事，祁斯遇下意识就想退下将空间独留给父亲。

“无妨。”祁哲破天荒地开口留了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刚好可以和你说说。”

祁斯遇心中很是意外，但还是下意识应下了：“是。”

“你有想过陛下为什么要让你去太常寺吗？”祁哲微微抬头看向祁斯遇，手指却还抚着刀刃。

祁斯遇的话中带了些试探：“因为方便之前送亲？又或者是陛下希望我做个闲散的人？”

祁哲没立刻回答她，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其实陛下先前要封你做太子中舍人的事我是知道的。”

祁斯遇被这话弄得有些糊涂：“我记得我未曾……”

“是，此事你的确未曾说过。陛下的旨意刚下你就同你母亲闹了别扭，杨展一事之后你又同陛下闹了别扭，连宫中都不肯再去。”祁哲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陛下写那道旨意前同我商讨过，他一早就试探过我们都国公府的心意。”

闻言祁斯遇脸上带了些讽刺的笑意：“我那时同陛下说，祁家永远是陛下的孤臣。”

祁哲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亲儿子，你这话同我说的一模一样。”

但放下刀后祁哲又对她说了另一句话：“但是爹还是想告诉你，祁家真正做的是天子的孤臣，这份忠心从不会因哪个天子而有异。”

祁斯遇登时捕捉到了父亲话中的深意，开口问：“爹是知道了陛下属意的是谁吗？”

祁哲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表情，然后才说：“莫要胡猜乱想。”

“是。”

祁斯遇虽没感觉到有外人的存在，却还是从父亲的举止中看了出来。天下毕竟还是蔺辰峥的天下，就连都国公府也成不了净土。

次日刚好也是祁斯遇上朝的日子，她正如平日一般百无聊赖地等待下朝时突然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声音：“陛下，臣有本要奏。”

祁斯遇抬头的瞬间又听到赵海公公说：“都国公请讲。”

祁哲开口前就行了大礼：“先太子已逝一年整了，诸位皇子也都已及冠。所以臣斗胆请陛下早日考虑立储之事。”

不等皇帝说话礼部的黄尚书就先声夺人：“国公爷好大胆子，陛下正值壮年，您这般言语是在诅咒陛下吗？”

“黄尚书此言差矣。”说话的是兵部尚书林海，“立储乃国本。况且我大缙向来有早立太子的先例，您作为礼部尚书却发出如此质疑，岂不失职？”

“想不到兵部尚书也是如此巧言善辩之人，先前倒是老夫眼拙了。”辅国公这番话将此事推上了高点，两位从二品尚书两位正二品国公的话足够让皇帝将此事认真对待。

蔺辰峥这才伸手叫停：“几位说的都有道理。其实朕近日也有此思虑，朕毕竟已过不惑，算不得年轻了。”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三位皇子，将语气加重了些：“朕早晚要在他们三个中挑出一个来继承大统的。今日都国公提的很好，此事还需待下朝后再细细商议。若是诸位都没有的旁的要事便退下吧，朕也有些乏了。”

祁斯遇一直不曾说话，也未向平常一般等着蔺端一同吃早点，扯着祁哲快速走到了僻静处。她低声说道：“爹，我昨日便猜到陛下想要你去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人，可是……”

不等她说完祁哲就打断了她：“可是什么？爹是做臣子的，君要臣死臣都应当去，何况是做这种小事呢？”

“可是这件事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你放心，祁家不会站队，一直都不会。”祁哲说完拍了拍祁斯遇的肩，然后又走到了一旁大路上同中书令寒暄。

祁斯遇心中很是奇怪，但她还是快步离开了宫中。快走到太常寺时她才想到了父亲话中的奇怪之处：祁家不会站队。都国公府选择二皇子早就是中都人尽皆知的事，可祁哲这次却说祁家不会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