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清惊呆了，他认得这一套衣服，可以说他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神鸟族每个分支首领都有的那一件衣衫，逐日千羽衣。

神鸟一族向阳而生，他们就像是追逐太阳的使者，穿过云层，飞越天际，在有阳光普照的天空中自由翱翔。而每一支的首领肩负着带领族人的重任，他们至关重要，千羽衣也因此而来。

千羽衣代表了每一位首领的身份，不仅华丽尊贵，并且制作极难，若非是大族长钦点的首领人选，旁人是万万没有资格穿这样的衣衫的。

方泽清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身的衣衫，据说千羽衣是由世间一千种鸟类的羽毛融合在一起，制成的一件五彩华衣。但华衣各不相同，领口与袖间必然会显示出各分支的特色，就好比方泽清此刻正目不转睛盯着出神的地方，那是秃头雕的图腾啊。

秃头雕作为神鸟一族最擅武斗的一支，他们的图腾也是颇有气势，昂首挺胸的简易身形，高高的立于峻岭之巅，那是他们对力量的追求，亦是他们对身份的渴望。

方泽清无比爱惜的抚摸着袖的图腾，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件衣衫，可他却没想到，原来把这件衣衫穿在身的感觉竟是这般奇妙。他永远都忘不了当初父亲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向这件衣衫的，此时的他终于能够体会了。

“它...在我的身。”方泽清痴痴的说道，指尖划过刺绣的纹理感让他无比真实的感受着这一刻，“它是我的，它是我的了！”

方泽清沉浸在美好的喜悦中，耳旁再一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但这一次他说的话，不同了...

“恭喜首领，贺喜首领，从今往后秃头雕一支由您带领，一定会日渐强大，繁荣称霸！”

方泽清抬起头，眼前这个跪在地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发丝已然花白的父亲大人，此刻的他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向他磕头。

“你叫我什么？”方泽清迟疑的问道。

父亲抬起头，面带笑容道：“首领大人。”

方泽清想笑但又很怪异的抽搐着嘴角，盯着地的老人呵斥道：“大点声儿！”

老人直起他略显佝偻的脊背，大声道：“首领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方泽清终是开怀到疯癫的笑的起来。

他笑着，肆意着，他似乎开心到了极点，看着依旧跪在地的老人，眼中带泪道：“你有想过今日吗？啊！”

老人抬起头一脸慈爱道：“你是我的骄傲，是我毕生的心血。”

“我不是！”方泽清异常愤怒的否认道，为什么他要摆出一副这样的面孔，他宁可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心狠手辣的模样，也好过这般让人恶心到想吐的画面。

“我从来都只是你的工具，你忘记了吗？”方泽清愤恨又悲伤的说道：“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儿子，你要的从来都是家族的复兴，你害怕被人瞧不起，你害怕旁人说我们穷途末路，说我们辉煌不再。可是那些辉煌从来都不是属于你的，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但你却要求我们拿命去赌，拿命去博。当初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弟弟死在怀里，你告诉我什么？你告诉我什么！”

方泽清一把提起老人的衣领，把他从地拖了起来。

老人看着他愤怒的眼神，卑微道：“弱者，没有权力活下去。”

方泽清满眼通红，“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说着，方泽清一脸厌恶的将老人扔在地，强忍怒火道：“但我也应当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成为今时今日的我。我感谢让我从那么多兄弟姐妹中脱颖而出，我感谢你让我变得铁石心肠毫无牵挂，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你猜猜看，我什么时候会让你去死？”

老人一脸懊悔的望着他道：“请首领绕我一命，我愿在族里当牛做马，也请您绕我一条性命...”

方泽清居高临下的看着地的老人，那就像在看一只臭虫一般，原来他也不过如此。

“你真的是老了，老的居然要跪在地求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件衣衫的时候，就是在你的房间，是你房里那件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千羽衣。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的野心有多大，曾几何时我也以为自己的父亲大人有多么的厉害，能够穿这件首领羽衣。”

“可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你根本就是个软弱无能的懦夫。如今我帮你穿了这件真的千羽衣，你又做何感想呢？”方泽清痴痴的问道。

老人泪眼婆娑的趴在地道：“是我错了，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你恨我怨我也是应当。可是孩子啊，我肩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誉，而那也是你逃不开的责任，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方泽清咆哮道：“什么家族？什么荣誉？那些我所谓的族人，他们什么时候出现过在我的身旁？是我与弟弟饥寒交迫的时候，还是我至亲胞弟重伤不治的时候？凭什么我一无是处的时候，你和他们就活该对我不管不顾，对我弃之不理。凭什么如今我位高权重，他们就必然要成为我的负担？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在族里，方泽清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有家有亲人的人，母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因病逝世，而父亲一门心思只顾培养出类拔萃的接班人。

何其悲哀，他们成为了他的儿子。没有疼爱，没有关怀，有的只是鞭打和严罚。如果有所长进，最多也不过是少挨一顿鞭子。有时候方泽清不禁在想，他们究竟活得像什么，可到头来，无论像什么，终归活得不像一个有尊严有自我的人。

“是我对你不起，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那你就杀了我吧，但请你不要舍弃他们，那是我的亲人，那也是你的亲人啊！”老人悲伤不已的说道，沉痛的泪水从他已然浑浊不清的眼眶中流出，就是这样一个对至亲骨肉都能如此残忍的人，也终究有他放不下的事。

“说的真好听啊！可是不行啊，我痛恨你，我痛恨你所在意的每一个人！我不仅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我还会一步步把他们逼绝路，就像你一样！”方泽清说着，一只手狠狠的掐住老人的脖子，毫不心软，没有一丝犹豫。

突然，整个世界开始剧烈的颤抖，而方泽清掐住老人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减弱。只见老人剧烈的挣扎起来，可他年迈体弱哪里还是方泽清的对手，很快，他就连咿呀的挣扎声都发不出了，方泽清终于亲手杀掉了他。

方泽清的手臂还在持续用力，他的双眼恨的通红，忽然，眼前的老人化作漫天飞虫向他扑面而来。

转眼间，幻境消失，方泽清回到了试炼场中，恍如隔世。

“我....我.....”

方泽清又惊又恐的看了看周围的人，随后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晋候失望的看了看他，尽管他的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但事实已成定局，是他们输了，他们都输在了心性这一关，毫无疑问，他们都不可能成为大族长的弟子。

只见大族长步履优柔的走到试炼场中，先是看了看方泽清与方晋候二人，随后又看了看依然身处幻境的穆阳，清风尘两人，对腾管事说道：“带他们回去吧，都累了。”

说完，腾管事就带着他们退下了，场只留下了穆阳，清风尘，以及大族长三人。

只见大族长悠然自得的走到两人中间，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该醒醒了，孩子们！”

紧接着，两人便齐齐睁开了眼眸，并且很有默契的转头看向了他。

“大族长？！”

“见过大族长。”

虽然穆阳是个自来熟，但在大族长的面前他还是不敢造次的，而清风尘，虽然他心里紧张的要死，但面儿他还是要保持住沉稳的模样。

不易不易，换做是谁，第一次这般静距离见到如仙人般的大族长恐怕都会失态的吧。

“大...大族长怎么会在这儿呢？”穆阳傻乎乎的问道。

大族长微微露出笑容，反问道：“睡得可还好？”

穆阳微微一愣，憨憨道：“还行~还行~”

随后大族长又看向清风尘，问道：“你可觉得无聊？”

清风尘道：“并不会！虽然幻境里一无所有，但本心犹在，亦可天入地的畅想一切。”

大族长微微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便抬起步子走出了试炼场，回家去了。

没错，就是回家去了。

大族长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要不是非要在这群孩子中选出弟子培养，按照他的性子，这样的场合早早就待不住了，今日能待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这什么意思啊？大族长究竟选谁当亲传弟子啊？”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这还不清楚吗？肯定是风尘少爷啊！”

“为什么啊，我看穆少爷也很好，为什么不能是他啊？”

“说什么呢你，那风尘少爷可是大鹏本家首领的独子，你眼里有没有水啊！”

“那穆少爷还是凤凰本家的独子呢，你怎么不说啊！”

“那凤凰能跟大鹏比吗？虽说两支并列为尊，但历任的大族长皆是大鹏后人，现任的大族长就更不用说了，你还在这瞎咧咧什么？”

“不过说来也是，大鹏的实力无人能及，我们这些人也只能在台下喝喝彩，助助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