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安排满满的考试,楚易的脑袋都快要转不动了。
“再忍一忍,明天就剩下最后一门微积分了,只要熬过它我们就又是春天!”虽然没有什么力气了,顾星月还是拼命地给自己打着气洗脑,勉强地传播着正能量。
楚易的脚步软塌塌的,根本没有力气应和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施泽昨天和她提起的那件事。
昨晚。
楚易还在图书馆学习,刷题时遇到了记忆模糊的概念,想要查查定理。
打开手机就发现施泽给她发的几条消息。
施泽:温朝昨天考完试回b市了。
施泽:他爷爷好像今天走了。
楚易:??????????
施泽:你可别问号了,我们周四一大早还有最后一门考试,我估计他周三晚上还得从市赶回来吧。
楚易:啊……那你有安慰他吗?
施泽:安慰什么啊,我也想啊,可是他根本没回我消息。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虽然楚易不知道自己去合不合适,但她还是应下了施泽的提议。
这种时候,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反正今晚她也没什么心情复习了,还不如去看看温朝的情况如何,她也好安心一点。
和顾星月一起从食堂用完晚饭,楚易在傍晚的时候给他发了个消息,问他现在在哪里。
不过,一直没有得到回复,她想也许他还在飞机上。
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是几点,吃饭没有,楚易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生面条和葱,想着备在冰箱里,万一他没什么心情吃饭还能应付一下。
楚易站在楼下,一层一层地数上去,向上望时发现温朝家的露台门紧闭,客厅也是一片黑暗,看上去他还没有到家。
从电梯出来,楚易打字给他发了个消息,告诉他冰箱里有食材,他到家后可以自己煮点面条。
依旧是她输了密码开门,才没几次她就把他家的门开得相当顺手了。
已经一个人毫无动静地仰靠在沙发上许久,就算听到了动静,他仍旧没做出任何反应,像是对外界一切响动都毫不在意。
室内亦是埋藏在黑暗之中,她也没有开灯,想着一个人快点放好就回去。
楚易踩着她常穿的拖鞋直奔厨房,将手里的袋子分完类后塞到冰箱里头,关上门。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刚才冰箱自动灯的暖光,这样在黑暗里往外走还稍微有些看不清路。
屋里有几天没通风,露台的遮光帘没有完全拉上,几日之间,阳光不断从主人误留的缝隙中来去自如,将残留的空气在室内闷出压抑的味道。
她摸黑走回客厅,靠着交叠的窗帘底端露出的一小缕光线辨认着路,摸到遮光帘将它完全地拉开,她想推开玻璃门给屋子通通风。
“楚易。”
“啊!”
从她进门以后,屋子里就一直没什么声音的,她想当然的以为这里没有人。
而温朝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暗哑,突然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叫了她一声,吓得她现在鸡皮疙瘩都浮了出来。
“吓到你了?”
“啊没有,我以为家里没人呢……你回来啦?”带着安抚意味,她拍了拍自己一下子变得急促的心跳,又拉开些手边的窗帘后,将玻璃门推开,转过身靠着外头的光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温朝。
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声音轻到快要听不见。
“你有没有吃饭呀?”楚易走到他身边,借着倾泄下来的月光,目光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但温朝对上她时那一瞬的眼神冷静且毫无情绪,快速地挪开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反问道,“明天不是有考试吗,怎么过来了。”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关心她的考试……
楚易简直想恶狠狠地回他一句,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无措地轻按了两下鼻翼,犹豫着挪到他身边,手扶上沙发的扶手,蹲在他面前。
这样近距离地打量,在温朝别过头,错开她的视线前,她看到了他些微泛红的眼眶。
她索性在地毯上坐下,膝盖抵着他的拖鞋边。
楚易柔软地抚上他的膝盖,视线也看向门外的月色,静静地陪着他坐上许久。
风从窗口中吹进来,室内沉闷的氛围一点点地被风吹散。
热意一点点地涌出窗口,它找到了它的出口。
楚易轻和地开口,“我平常很爱看星星。”
“夏天夜晚的星空真的很治愈,要是散步的时候发现星星很多的话,我就会超级惊喜地拉住我爸妈,让他们和我一起站在大马路上看,还不厌其烦地每次都要重复一遍,明天绝对是个晴天!”
温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垂眸看着她。
她感受到温朝温热的目光,却也没转过头,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但是星星我也只认识启明星和北斗星的。因为它们比较好认对吧?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在我的阳台上看到一个好大好大的北斗星啊!”
“它就是那样毫无保留地,用无限亲昵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我知道,它是跋山涉水,穿过了亿万光年才让我能触手可及一般的看到它。”
“所以我在那一刻,尽情地享受它真切的美丽,和语言无法描述的震动。”
银色的微弱光线捧拭着她的脸,她的眼神轻微却执着地望向天边,她的声音明明那么柔软,低声说话的时候像是在说情话一样温柔,却又充斥着温度。
温朝挪不开他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楚易像是给自己鼓劲似的,点了下头,继续道,“等它不在的时候,我的心里依旧珍藏着那一刹那的感动。”
“并且还怀着期望,期待和它下一次的相遇。”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从来没有向别人这样袒露过她内心深处有点矫情的小女生的想法。
楚易有点扭捏地收回视线,也不看温朝,用手指赧然地碰了碰鼻尖。
温朝细细地用目光摸索着她的脸,在脑海中一字一句地过着她的话。
他掉落的漆黑古池里,寂寞无声地,也不打算求救。意图等到天亮时,一点一点地放空身体,自救地浮出水面。
可这时候,岸上像是有一条绳索被甩入池中,严密地缠上他的肢体。
将他深深坠入严寒深渊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捞出水面。
好像是,就算是无人的夜里,他也不会被抛弃。
面前的人跪坐在柔软的羽毛地毯上,黑发铺在肩膀,衬得白玉似的脸愈发玲珑剔透,带着一股诱人的精致气,突然抬起水润的杏眼瞧着他,鹿一样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瞧着他。
他的眼瞳染上星星点点的碎光,在暗夜里,伴随着宇宙周而复始的旋转,脉脉地读着她柔软的心思。
片刻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温朝修长的手指搭上楚易躺在沙发上的胳膊,将她自地上扶起。
楚易不知所措地起身站进温朝的双腿之间。
他握着楚易的手放在自己头后,收拢手臂环绕在楚易纤细的腰间,低声轻喃,似是不管不顾地轻叹了声,“就让我抱一下。”
时间像是被定格,她也被咒语掌控,一瞬间不知做何动作。
感受到埋在腰间的头轻抵在她身前,楚易怔愣地看向自己搭在他头上的手。
手指间是他蓬松柔软的短发,在掌间留下毛茸茸的触感,她毫无意识地轻抚了两下,却感受到怀中的人更具依赖性地贴近她。
她莫名的想起来之前听说的,头发的柔软程度可以代表一个人的性格。
跟她想的一样,她一直觉得温朝是一个内心很柔软的男生,不善表达地用没有表情的脸伪装着他内心深处千万种或者温和或者绚烂的心绪。
将他发尾错乱的发丝用指尖梳理开,楚易犹豫地收回手,一抬手指,莫名有点滑稽地抵在他的额头,推开温朝靠着她的脸。
他茫然的眼神有点委屈。
不等他面上流露出失落,楚易屈膝靠在他双腿间的沙发上。
她弯下身,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澄澈的双眸能融化山崖之间料峭的雪。
她的嘴角弯着,像是牵绊住漫山遍野的鲜艳,“不过你现在有我陪着你呢。”
而后俯身埋进温朝的颈间,抬手圈拢着他的脖颈,放软着身体倚靠在他胸前,借力将他压倒在沙发靠背上。
动了动脑袋,脸颊不经意地蹭到温朝耳后的软肉。
楚易揉了揉他的头,贴在他肩上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你知道吗朝朝,爷爷这叫往生,就是去更好的地方,去找他的朋友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楚易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个小朋友,却最大限度地包裹着他肆意泛滥的脆弱。
他想,她应该浑然不知他内心深处的颤动。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树叶交叠拍打彼此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他们相拥在盛夏的晚风里,广袤的星空在天顶悄无声息地盘旋,洋洒下不容置疑的祝歌,空气中弥漫着浮动的暗香,野蛮生长着萦绕周身。
温朝阖着眼,感受着怀中源源不断地温暖力量,鼻尖轻嗅着她的气息。
他允诺给自己最后几秒的时间,倒数结束后松开了搂着她的腰的手。
他充够电了。
楚易撑着靠垫退开他的怀抱,细细打量他的表情,眼圈周围的泛红淡去。
感受到他的情绪没有先前那么低落,她又试探着问了一遍,“要不要吃面条呀?”
尽管不饿,他还是点了头。
楚易见他应下,快活地跳下沙发,顺手拍亮客厅的灯后,立刻踩着拖鞋去厨房翻出冰箱里的食材。
她为自己刚才大胆的举动感到心惊肉跳。
可如果是她难过的时候,她也想要别人抱抱她呀。
盯着还未烧开的水发呆,楚易满心想着刚才的温朝,一个人沉默地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消化着亲人离世的哀伤,也许还会接着一动不动地坐上一整晚。
他总是什么都不说,也不知道倾诉,好惹人心疼的男孩子啊!
楚易皱巴着一张脸,哭唧唧地感慨着。
听到她关火的动静,温朝走进厨房,自觉地去领取他的面条。
一整天都跟着家人处理爷爷的后事,来不及应付吃饭,他也没什么胃口。
之前倒也不觉得饿,端着楚易递给他的阳春面回餐桌的路上,葱香味伴着热气扑面而来,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多下了点面条,楚易给自己用小碗装起来,在他对面坐下。
筷子搅拌着面条,让它被汤汁浸透,她夹起两根,吹了吹滚烫的热气,小心地尝着,也不忘表扬一下自己,“唔好好吃哦!”
她的吃相总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温朝也跟着她大口大口地将面条塞入嘴里,虽然速度很快,他的吃相却依旧斯文,丝毫没有狼吞虎咽的架势。
就着汤汁,他的一大碗面快速地见了底。
楚易叼着两根面条,目瞪口呆地看他风卷残云的架势,放下手中的筷子,“……再给你煮一碗?”
温朝瞥了眼她的碗,专注地把手中的筷子对齐,“你饿不饿。”
“我?我不饿啊,我可是吃了饭才过来的。”
他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伸手将她面前的小碗挪到面前,提起筷子就要吃起来,被楚易一声大喊喝停,“你干嘛!我吃过了!”
“你就扒拉了两下,一副吃不下的样子,还不如给我吃。”云淡风轻地驳倒她的大呼小叫,温朝三两下就将她碗里的也一起解决了,用纸巾擦干净嘴,看上去相当满足。
站起身,他收起筷子捏在手里,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碗回厨房。
楚易小跟屁虫似的,一见他有动作立马站起来跟上,靠在料理台边,手一撑直接坐了上去,“你明天大清早的考试啊?”
温朝熟练地擦着碗,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大咧咧地坐在台子上,笑,“是啊,好可怜啊。”
楚易安慰地拍拍他,“那你待会还要复习哦?我早点回去不打扰你。”
他的睫毛垂着,像蝴蝶在逼仄处收拢了翅膀,动作放慢似是在思考。
半晌后才轻声开口,“你可以多待一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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