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刑名司中。

“凶手死了，案子终于要结了。”荀思推开文书，伸了伸懒腰，道：“不过，这案子怎么总感觉结的莫名其妙的。先是什么都摸不到，突然间就找到凶手了，刚准备去找人，谁知到睡了一觉，凶手就死了。”

在他身后收拾案卷的荀斌无情地打击他：“想的美，凶手是死了，案子可还没结。十三起凶案的案情综述写了吗？哦，不对，还不止，还得再加上大杨村的。”

“那还不是洒洒水的事儿？”荀思懒洋洋地说道。“又没有物证，直接按之前的案卷推一推就好了。”

“那可不一定。”荀斌道：“你忘了上次大人让找的书册了？而且，凶手死在哪，怎么死的，为什么要杀人，统统都不知道。我觉得，大人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那么多疑点不管。”

两兄弟正议论着，就见杜玉衡手里拿着一只木盒走了进来。

荀斌眼尖，一眼就看出那种精致玩意儿不像是杜玉衡的，忙问：“大人，您拿的那是什么？”

杜玉衡将木盒放在桌上，掀开盒盖。盒中只有一支看起来甚是名贵的珠花，还有一颗蓝色的小珠子。

“第九起和第十一起案子的两件证物。”

荀思和荀斌一听，双双围了过来。

“大人，这是哪儿弄来的？”

所有案发现场都被他们搜了个遍，这证物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琉璃珠是在乐音坊刘力家的床缝中发现的，珠花是从恒源当中追回来的。”

荀斌奇怪道：“不对啊。大人，刘力家里当时我可是一寸寸翻的，别说床缝，就连院子中的墙缝我都看了一遍。我敢打赌，当时绝对没有这颗琉璃珠。”

杜玉衡道：“那就说明，后来有人又去过刘力家，把珠子藏在了那里。”

“可谁会特意跑到他家里藏这么颗小珠子？”荀斌很是疑惑。

杜玉衡垂眸看向盒子里的琉璃珠：“那就是接下来需要弄清楚的了。”

荀斌挠挠头，好吧，这意思也就是接着去现场查。不过——

“大人，这珠花又是怎么回事？”

“凶手用珠花引诱蛊惑受害者，从而将蛊虫下到他们身上。”杜玉衡道。

“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荀斌喃喃念叨一句。

一旁许久没说话的荀思若有所思，道：“有点像十多年前的韩城剖心案。会不会琉璃珠也跟这珠花一样，也是凶手用来引诱蛊惑受害者的工具？”

“欸？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荀斌目光炯炯看向杜玉衡，问：“大人你说呢？”

“或许。”杜玉衡不置可否，吩咐两人：“先去现场查清楚，之后再说。只有顺着证物，才能将案情进一步理清。虽然这个案子已经定性，案情总结不能马虎。还有杨村那边，要再去一趟。记住，一处细节都不能放过。”

荀家兄弟当即拱手应是，带上家伙事儿出门直奔乐音坊。

城东，浔阳长公主府。

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倚坐在脚踏上的女官惊喜出声：“公主，您醒了！”

外间候着的侍女们听见动静，纷纷进来，有端茶递水的，披衣拦被的，还有奔走招呼院中候着的太医的，忙作一团。

外间等着的几个老太医也是大松一口气，连忙提着药箱进来诊脉。虽然前日天子圣驾降临之时，未曾降罪，几位老太医依旧是心中忐忑。

如今，长公主安然苏醒，脉象平稳，总算是能交差了。诊脉结束，几人赶紧纷纷告辞，一刻也不敢停地出了公主府。

刚出门没多远，迎面就撞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那马车外观看上去与普通马车无异，但前面的两匹红马却是威武神骏，不是凡品。

几位太医都是经年老人，时常出入后宫及各府，有识人厉害的，认出了前头驾车的蓝衣青年乃是瑞亲王身边的亲卫，赶紧停住行礼。

车马停下，温和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几位大人不必多礼。”

几人抬头，果然是瑞亲王那张俊美无匹的面容。只见他剑眉星目，唇角微扬，带着亲切的笑意，问：“敢问几位大人，浔阳姑母情况如何了？”

“公主已经醒来，脉象大安。”

“这便好。”赵允诚道：“辛苦几位大人了。本王还要进去看望姑母，便先行一步了。”

几位太医连连应是。等马车走过，俱都是连连感慨：“瑞亲王当真是温文尔雅，端方有礼。”

“是啊，是啊。看见咱们几个老哥儿，还能想着停车问上一句。”

说起来，他们是太医，其实也就是皇家的奴才。得了宫里青眼或者有后台的，平日里还能得一些好眼色。像他们这样不冷不热的老家伙，自然是入不了这些贵人们的眼。弄不好，跋扈点的人家，连下人都敢支使差遣他们。

就比如说，这次长公主突然昏倒。长公主府的女官带着人就到了太医院将马太医连拖带拉地请了过来。

“同是一家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老刘，你可小心点说话。”

“就是，再说，这又不是普通人家儿。”

“得，得，闭嘴，闭嘴。咱就是当好差，过好日子，不谈其他，不谈其他……”

几人渐渐走远。而他们口中赞不绝口的瑞亲王也下了马车。他看向忙不迭迎上来的公主府仆人，无波的眸中挂上一丝忧心。

家人……除了父皇和母妃，这皇家之中，又何来的家人……

“浔阳姑母情况如何了？方才路上遇见太医，太医说姑母已经醒了，脉象也还好。”赵允诚急急问道。

前来迎赵允诚的人，乃是公主府的一个大管事。本来这事儿也轮不到他，但公主府几位有点排面的女官这会儿都在公主那里守着走不开，便支了他过来。

管事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回王爷，公主已经醒了，方才还用了碗汤，应该是大安了。”

赵允诚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道：“大安了就好。”

大安了，才能亲眼见见我这个……你想害却没有害成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