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秀怡关切的问候,里面传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在,你们进来吧!”
李秀怡带着李继嗣走了进去,房间里的头面和衣服已经被整理过了,只是香粉打落在地上的痕迹还来不急清理。
独自立于房中的陈婉儿此刻已经将自己整理干净,虽然眼睛还是红肿,不过已经恢复和稳定了情绪。见到李秀怡身边居然还跟着一个男子,吃了一惊。
见到陈婉儿楞了楞,李秀怡立刻解释道:“婉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兄长李继嗣,他是皇子陪读,经常在宫中行走。我怕迷路所以也找他过同往。这是陈侍郎的女儿,陈小姐。”
“原来是李公子,婉儿见过李公子。”
李继嗣这个人很像自己的父亲,对于任何弱者或者女性都怀着关切和关心,看到刚才陈婉儿被自己的嫡姐姐挑衅斥责,还能维持自己的仪态并不哭天抢,也颇为同情,语气温柔地说道:“陈小姐,你好,你既然是我妹妹的朋友,我们平辈论之,不用多礼了。”
陈婉儿身处深闺中,要不是这次是刘熹云作保,她是如何都不能进宫的。平时日,所见的男子本来就少。一下子见到李继嗣这样光风霁月的男子,陈婉儿的耳尖立刻变得绯红,手中揉着手绢,内心虽然心跳不已,表面却强迫自己镇定,却又担心失礼于人前。
李秀怡上辈子经过人事,又如何不知道此刻陈婉儿的小女儿心态。不过她偷偷瞄了眼,见哥哥并未有任何反应,还是一片淡然的样子。看来哥哥平日里早就习惯被人如此瞩目,不知不觉中粉碎了多少少女的绮梦了。
李秀怡摇了摇头,还是问回陈婉儿正事:“婉儿,衣服可有试过,是否合适?”
陈婉儿点点头道:“夜师傅和秀怡都花了很多心思,舞衣必然会惊艳四座。只是刚刚……刚刚有点混乱……居然把舞蹈最后想要展示给陛下的纸扇撕破了一把。“
“什么纸扇?”李秀怡问道。
“秀怡请看,原来舞蹈结束,我们设计为圣上献这些金扇子,上面写着国泰民安,天佑桑国几个字。可惜现在写着”泰“字的扇子撕破了,其他几把扇子也有点破损,只怕……只怕在御前要献丑了……”
“这扇子上的字倒写的不错!”李秀怡玩弄着其中一把。
“是……是熹云找的汴京第一书法圣手缩写。”陈婉儿惋惜道:“一字千金难求,谁想居然……哎……都是婉儿的错。”
“不过这字虽然不错,不过可惜……可惜还是哥哥更胜一筹!”李秀怡转头笑眯眯地对李继嗣道:“哥哥,不如帮帮婉儿如何?”
“李公子,可善于书法?”陈婉儿问道。
“呵呵,你别看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么大人了也不去求个功名。可是他从小善于书法和丹青,寒冬腊月还在手腕挂着两个铁坠子不间断练习,写的书法入木三分,画的丹青栩栩如生。比这等沽名钓誉的所谓的汴京第一书法圣手之流,不知道厉害到哪里去了!”
“秀怡,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夸哥哥,还是在贬哥哥我……”见到李秀怡随便就把自己卖了,李继嗣无力地反驳道。
“那还请李公子施以援手!此舞蹈最后献给圣上扇子的主意乃是王婕妤提出,如今扇子毁了,必须有相应的替代才行!烦劳李公子了,婉儿在此恳求李公子,秀怡了!”陈婉儿自然知道如果没有舞蹈如王婕妤的设想,不仅仅是她,恐怕连刘熹云也不免要被训斥,况且王婕妤已经为了这只舞蹈花销不少。
虽然自己是第一次见李继嗣,却觉得他是那种很温暖的人,不知不觉就想依靠他,这才提出了自己平生从未敢主动提出的不情之请。
见到陈婉儿一双秀目浮起雾气跪拜在自己面前,李继嗣觉得有点不忍。平日里,就算是个不认识的女子,如果自己的举手之劳可以帮她,自己也绝对不会推辞,况且此女子又是妹妹李秀怡的友人,况且又……惹人怜爱,怪哉,如何想到这里来了。
李继嗣把最后的念头甩开,半空扶起陈婉儿道:“陈小姐,说了不必多礼。我自当尽力而为!请问是否有长卷?”
“书房应该有,我遣人立刻寻来丹青与笔墨!”陈婉儿立刻吩咐宫人前去寻找。毕竟是王婕妤也算是蒙受圣上眷顾的宠妃之一,宫人从来都是看脸色行事,很快就办妥。
李继嗣走到案前,凝神静气,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不用三刻,便如飘若游云,矫若惊蛇,一幅汴京放灯图已然完成。
巍峨的红色城墙,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众人祈福的漫天天灯,这是鼎盛的时代……
陈婉儿凑过来一看,不禁赞叹道:“好一幅气势恢宏的祈福画作,圣上见此必然龙心大悦!”
李继嗣听到,笑而不语,微微沉吟又挥笔在画作旁题诗一首:
赫赫京都千百年,
钟灵毓秀萃龙渊
九天阊阖开宫殿,
万国衣冠拜冕旒。
李秀怡看了看诗道:“字是不错~只是这诗未免太过浮夸,哥哥你怎么如此谄媚了?”
李继嗣用笔杆敲了一下李秀怡的头道:“又取笑我!”
转过脸对陈婉儿道:“陈小姐,我尽力了。还希望能帮上你的忙!但求不要说出是我所为,就行。多谢了!”
“李公子,明明是你帮我,何出此言,你若不想,我必然不会说出来。”陈婉儿拿着画卷,又感激又坚定地说道。
“那便多谢陈小姐了。”李继嗣弯着眼睛,微微一笑。
陈婉儿“……”这次不止耳朵,脸也红成了一片。
走出了陈婉儿所在的侧殿,李秀怡和李继嗣在花园里一前一后走着。
想到某事,李秀怡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李继嗣莫名其妙问道:“妹妹怎么了?中邪了?”
李秀怡瞪了他一眼道:“我是笑,我可能很快要有个嫂嫂了。”
李继嗣皱了皱眉道:“陈小姐清白之身,婚嫁之事不要乱说,省的惹人闲话,让陈小姐难做。”
“奇了?谁说陈婉儿了?我可没说!”
“你……又调皮!”
“不过,哥哥!你可知那个陈婉儿是庶女,并非陈府嫡女。你不怕人家取笑你,娶了庶女做正妻?”李秀怡想到此事,歪头拉着李继嗣问道。
“你又来!都说了不要乱说,被人听去坏人名节……不过,我李继嗣要是真的心悦一个人,并不看她出身,只看她这个人是否值得。如果有飞短流长伤她,我愿护她一世!”
李秀怡低头轻笑,哥哥果然是那个哥哥,如上一辈一样是个温暖的好人,所以才值得自己这辈子相护,要让你有始有终才行。
“哥哥,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信你的生命中一定会出现那个人的。值得你一生想护!”李秀怡抬起头,看着李继嗣眼眸里反射出那个笑盈盈的自己。
“你也会有的,哥哥会为好好看看,找一个配得上你,又对你极好的人。”李继嗣摸摸李秀怡的头道。
李秀怡点了点头,可心里却自嘲道:哪有这样的人……上辈子终错付了,这辈子恐怕也难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宫宴的花园,赏灯会还没开始。基本满朝贵胄和皇亲国戚的子女,都在此地等候圣上驾临。
李秀怡在周围转了转,没有看到桑胤,却看到桑阙百无聊赖地站着。
两人对上眼神,李秀怡对他微微行礼一笑,想要感谢他之前的帮忙。
没想到桑阙居然当成没看到自己,立刻把脸别了过去。
李秀怡:……好大的气性,这都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看来有机会还是要追问清楚,解开他心理的结。想要经商的商贾,得罪当朝皇子,那就是找死了。
没多久桑帝就在后宫的簇拥下,众星拱月一般来了。
桑帝在上辈子的记忆中,与现在相差不多,看似和蔼其实深沉,说起来桑胤应该是最像桑帝的儿子了。与他同来侍驾的还有桑胤,桑亦,居然还有三皇子桑冉。其他二人不必多说,桑冉作为桑帝的三子,却很少出现,因为他出生带疾,身体孱弱,早早就退出了与太子之争。
李秀怡上辈子也很少见此人,桑胤还未登基之前,就因病去世了。没想到他也会参加这次的赏灯会,倒也难得。看着四个皇子,除了大皇子幼年早夭,其他四个皇子都长得玉树临风,一个个英姿神武簇拥在桑帝的身边,像在预示着桑国气象万千,谁又知道很快三星陨落……流血千里,自古帝王之争就是如此之残酷。
李秀怡看着桑冉在脑内翻腾这些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正火辣辣地看着自己,抬眼一看果然是桑胤。
桑胤随着圣驾而来,他作为吴贵妃宫中的皇子,此次自然承担了不少赏灯会的事务,虽然早就知道李秀怡会来,前几日起他就开始期待万分。
命令宫人,准备了各种服饰供自己搭配,却始终无法决定到底哪套能够衬得自己最好。
昨日一夜无眠,他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床上,暗自摇头:这般心情,好似初次要见心爱之人的少男一般。以前自己曾握天下,一句话可定人生死,可如今被定生死的却是自己,李秀怡的一句话就可以让自己生,自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