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点了点头，见吕水一脸彷徨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他的头，解释道：“不然，我这个师弟脾气虽说躁了些，却万万不会生出杀死少殿主的念头的。”

说罢，又转而看着太子，颇为感激的道：“这小子不争气，丢人现眼，还要多谢殿下宽恕。”

吕水念及之前自己的行为，捂着脑门，脸色阴晴不定，无声的呲了呲牙，又露出几分后怕，最后才故作无所谓的偏开视线，道了声：“抱歉。”

“无妨，也怪阿雪下手重了。”

他做下了这样的事，却是副风雨不惊的冷淡模样，灯光映照下，让人心悸。

李瑛的声音还是略带倦意的温和，但此刻听在苏悦耳朵里却不复之前心情，她假作无意的瞧了眼这个李瑞雪。便正巧同他视线交汇，一双黑眸不沾半分凶意，甚至颇为温和有礼，一触即离。

苏悦恍惚了下，眼前似是有个鸟巢状大床的画面，稍纵即逝。

好奇怪……

这个画面出现的突兀让苏悦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

她伸手揉了揉脸颊，心仍跳的激烈，便一时不敢再去看那人了。

苏悦移开视线，想了想说道：“之前我们去狱部司，在玉桐坊门口，同周数打了一架，或许是那个时候……”

她说到这顿了顿，忽而想起了些什么，说不上哪里不对，手指微抖了下，便将“明镜珠”拿了出来，只两息功夫，便觉触手发烫，下意识便将它丢到了桌面上。

颇为愕然地盯着它。

明镜珠实际上就是食欲龟的头，三百年前，除妖人虽惧鬼气污染入魔化妖，却不能时时监测周边是否存在鬼气，由此导致许多除妖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鬼气侵蚀，心性大变，害人害己。

有东海仙人明城，擅养食欲龟，成年后，取龟颅骨，打磨成珠谓之：明镜珠。之后，除妖人随身佩戴，见其发热便知周边漫有鬼气，早做防备，大大减少了鬼气侵害的情况。

而这明城，后建明宗，因每个除妖人都必备的明镜珠，在短短百年便成了九州第一大宗。

“我在玉桐坊门口将它拿出来的时候不觉的烫……”

苏悦说着，不知是解释还是无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些许“余温”还残留在手上，按照师傅的教导，明镜珠常时凉如寒冰，发热便已需戒备，此刻发烫……

不待她细想，便已听见孟清和笃定：“看来玉桐坊的封印是刚刚才出了问题……可惜我们的明镜珠都已损毁，鬼气扩散的速度太快了！要立即处理！”

听上去是没错，只是苏悦看着孟清和那张眼眉含忧的脸庞，总觉得似乎是忽略了哪里。

难道是鬼气放大了我心里的多疑？

意识到自己竟瞎怀疑起人，且一直心神不宁，苏悦颇为羞愧，默念了两遍“吾日三省吾身”，抛开杂念，面色才正常了不少。

“如此，稍作准备，便请两位先生入坊将那洞封印，可好？”

李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他抬头望了眼天际的月，它淡的像是宣纸上晕开的一滴墨，旋即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吕水紧紧抓着秦山的手臂，饶是听见这样的话，却也不敢再妄言，只是心里仍旧打鼓，特别是他之前无意受鬼气侵蚀，火焰灼烧，肌肉焦烂的痛楚还残留在记忆力……

“别想太多。”

秦山感受到吕水的忧虑，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压低了声音安抚道：“总不会送你去必死的局。”

吕水惨白的脸色明显好转。

真是个胆小鬼。

苏悦无声的送去了个轻蔑的眼神，不明白这样的事实何必还要人说出来，他是憨山老人唯二的弟子，唯一的继承人，哪个送死的机会能让他赶上？

“这是玉桐坊的地图。”

秦山说着将东西自口袋取出来，平铺在桌面上，他慢声解释道：“先前我们已是三次前往探查，坊内情况其实并不危险，只因我二人不会封印术法，这才无法处理那洞。”

说着，他以指作笔，在地图上给苏悦与吕水讲解着狱部司布局：“狱部司掌除妖伏魔诸事，不在六部管制，直属陛下所统辖。所属有伏魔、除妖、天工、灵枢，各部职责不同，此次你们要去的是天工部的测验局。”

苏悦和吕水的眼睛随之落在地图的右上方，与地图上其他地方不同，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很是显眼。

“测验局常年进行各种测验故而周围空旷且可见有诸多防御阵法，之前我们已将周围可能会威胁安全的法阵尽数卸掉，你们此行只需走到里面，将建木树下的洞封上即可。”

听上去可太简单了。

苏悦狐疑的看了看秦山，开口问道：“事情这样简单？那之前怎么不让通晓封印术法的人直接处理呢？”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

秦山一摆手，颇为用艳羡的语气道：“少殿主大约不晓得，人族之民，约两万万，其中身有灵脉可为除妖人的不过十之八九，而在这八九之中，能学封印术法者却只不过百人。”

苏悦闻言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在外面竟这样珍贵，忍不住望了同擅封印术法的吕水一眼，见他虽额鬓间仍有冷汗，却在秦山说话时难掩自傲。

哼！

原来是仗着自己是个独一份所以才被捧出了张烂嘴！

苏悦略有些走神，想起之前吕水那胡言乱语还觉气愤，但脑海里周数那参天的金佛虚影冒了出来，她忙补充道：“我们对付不了周数！他好厉害的！”

“这个不用担心。”

孟清和脸上挂着安抚的笑，抬手指了指李瑞雪说道：“李将军，他会护送你们进去，方才你也瞧见了，是很厉害的。”

苏悦眨了眨眼睛，冲着这个沉默的过分的人仰起头露出了个灿烂的笑来，模样乖巧的道：“那之后便劳烦，李将军了。”

李瑞雪垂下眼皮，淡淡的看了苏悦一眼，开口礼貌应道：“职责所在。”

“……”

就四个字，这惜字如金的脾性，真是白瞎了他这副好嗓子。

苏悦顿了顿，才继续问道：“那么，眼下是立刻行动？”

她不意外的看见孟清和和秦山的赞同，又听李瑛说道：“自然，我已等两位许久，眼下鬼气扩散，若是再拖下去，也不知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