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边初现泛白,营中将士已开始操练,吼声震耳,比平时还要强几分。
兆栗儿就是在这军气里惊醒。
此时孤无颜已洗漱穿戴整齐,玄甲凛然在身,手里放下木梳和梳洗木盆,看向正坐在床榻上发懵的兆栗儿,觉得她这样很是可爱:“该梳洗了,军营里没有女侍,你将就一下。”
“啊?”
兆栗儿状况之外,发和衣服还凌乱着,身体比脑子先动,扒拉开被子,突然被孤无颜双手自腋窝举起。
“呃……”
兆栗儿看着双脚差点碰不着床的尴尬:“那个,我可以自己来的。”
他嘴角微弧,看起来心情极好:“本王帮你会快点。”然后转身将她放在梳理台前的椅上,拿棉布准备给她擦脸。
兆栗儿伸手一挡,接过:“我来,就不劳王爷动手了哈哈……”活了那么久,还是和男子第一次靠这么近,难免不适应,胡乱地擦着。
“无妨。”
他就任她弄吧,然后拿起木梳,轻柔地替她梳理。
每一下都梳到发尾,修长的指穿过顺滑的墨发,有淡淡的清香,让他思绪平静,细风入帘,青丝拂动,撩得他手心微痒。
“昨夜本王睡得很好。”他突然在她上方轻声。
“嗯?”
兆栗儿以为没听清,仰起头看他,倏地,四目相对,玄甲与粉衣碰触,他腰间那沥血无数的剑穗和纯净的流苏缠在一起,抬手抚她的鬓发,此景已胜却人间无数。
“呵~”他想说,谢谢她盖的锦布,转念一想,换个说法:“你昨夜睡得可好?”
继续手里的动作,像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
兆栗儿’嗯’一声回应,又心切:“你醒来有没有觉得不适?”她可是个有责任感的小仙,会负责的。
孤无颜甘之如饴,在她的发髻上扣了个彩结:“本王无事。”
’也一直会无事。’
这是他的第一个承诺。
营地训练场
两方幡旗招展,将士情绪激昂,呼声热烈,整齐排列相对。
中间是搭建的对决台,兆相国正位于对决台的一侧的客位。魏柒在训练调度将士。
所以孤无颜和兆栗儿一同出现时,是从将士们的中间穿过。
历贞两军同时喊:“王爷/郡主!!”
’诶……这是搞军演吗?’兆栗儿卯足精神,尽量表现得自在,随即见兆嚣在座:!
她心里一喜,终于见着亲人了!感动到想哭惹……刚要迈步往那,手就被温热的掌心握住,然后听孤无颜轻声:“别急,本王同你走。”
“……诶?”难道他是以为兆栗儿怕了,想跑?她要解释来着,奈何被孤无颜带到主位坐下。
兆嚣静观不说话:看来,栗儿的出现,有利于历贞两国往来,倒也不错。
于私,兆嚣定是要让兆栗儿回到他身边;于公,兆栗儿在孤无颜身边才是最好。他此次出使是为公,许多因素要考虑其中。
金军的突然抗拒,助推了历贞的往来,原本皇上任命兆嚣为使者和谈一事,便也作罢。
’当~’
一历军将士在台中央高喊:“今日,历贞两军一对一对决,文武不限,各方派出十名将士轮流参赛,点到为止。现在,对决开始!”
兆栗儿反应过来,偏眸悄自看旁边人:原来是两军交流啊,难怪那么大的阵势。
矮案下,她感到孤无颜收紧了一下掌心,护面罩掩遮他的表情,心叹:……他是怎么回事啊?
台上决斗进行得如火如荼。
“历军首场获胜!”
历军士气大增,贞军不服,继续呐喊。
兆相国对旁座的魏柒:“以魏柒将军来看,哪方获胜机会大?”
魏柒闻声轻一摇头:“难说,若我们不做点什么的话,郡主可能真的要被孤无颜带回历国了。我军若想赢面大,恐怕最后一场要你我撑着才行。”他善战多计,也是怕兆嚣过于正直不同意,又说:“贞军若连自己的郡主都保不住,那岂不是让人笑话?”
好吧,戳中兆嚣的敏感。
“……那便一起上吧。”兆嚣看向兆栗儿,见她正襟危坐在孤无颜旁边。虽然兆栗儿和了历贞两国,但去历国一事,还不放心。
半个时辰后
“历军对阵贞军,比分五比四。”
贞军要紧张了,下一场要么追平,要么输。
兆相国突然起身,对孤无颜道:“孤王爷,下场若是贞军获胜,恐怕是要比平。”
“兆相国所言甚是,看来,兆相国是有解决方法了?”
“有,传言战神孤王爷文韬武略、优异过人,本相很是想见识,所以,下一场,便是本相与魏柒将军一同向孤王爷挑战。”
五比四的分,哪方输赢都可判胜负。
历军唏嘘:“这也太……有点厚脸皮了吧,二挑一。”
贞军表面叫喊:“这叫战略,你们懂什么!”但内心在无语:为了郡主,兆相国和魏将军真是拼了。
孤无颜点头:“本王接受。”
兆栗儿拿桌上点心,疑惑:这不是普通军事交流吗?怎么还需爹爹出手?
张义站姿别扭(军杖后遗症),觉得兆嚣建议不妥:“王爷,这有失……”
“无妨。”
“……是。”
兆嚣小声对魏柒道:“本相先上,从学识上压他一筹,戳了他的锐气后,魏柒将军你的胜面才大些。”
“好。”魏柒赞同,毕竟传言孤无颜甚强,还是要小心应对。
孤无颜松开掌心,与兆嚣同时上台,谦让道:“兆相国想比什么?”
“文书。”兆嚣的文字书法,在贞国敢居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同时也是皇上亲封的’文书先生’。
魏柒暗自肯定:这场,稳!
贞军:相国欺负人,实锤!
’当~’
“为显公正,双方于屏障后各作书法,以两军画横为投,投数多的,为胜方。”
随即,两人至屏后书写。
兆栗儿瞧瞧兆嚣那边又看看孤无颜:支持谁好呢……
片刻,书法交错展示于众将眼前。
孤无颜看向那幅行云流水而大气磅礴的书法:兆相国不愧是贞国书法先生,手笔顺畅连横。
兆嚣同看对方书法颜筋柳骨银钩虿尾,叹道:果然人如其字,刚正有棱。
历军有将士捉急:
“完了,我就一大老粗,认不出王爷的字啊!”
“我不也是嘛,看着哪幅正规就选哪幅吧。”
“对对对。”
贞军倒是淡定:
“兆相国为人正直嫉恶如仇,肯定字如其人。”
“合着你也认不得兆相国的书法吧?”
“呃哈哈哈,平日里要军练,哪里会刻意去看这些。”
“那……哪幅有型选哪幅呗。”
“嗯嗯对对对……”
投选很快完成,明显的差距。
兆相国转身看结果:“……”
孤无颜挑眉愉悦:略胜一筹。
张义数着横数,兴冲冲宣布:“本场胜方,历军!”
“好~!”
“王爷厉害!”
“我们相国打脸了……”
“相国且宽心,还有一场!”
各种声音传入耳里。
兆嚣看一眼孤无颜,欣赏道:“孤王爷真乃才子!”
“兆相国承让。”
兆嚣确实对文才出众的人带有好感。两人书法风格迥异,孤无颜受军风气行止刚毅;兆嚣偏向书艺讲究美感。
魏柒吃瘪的表情看兆嚣:说好的戳他锐气呢?
最终是他一人抗下了所有。
兆栗儿哑言:感情爹爹也不差我这一投啊……
其实两军胜负已分,可武者之约不能失,魏柒也只能上。
’当~~!’
“下一场开始~”
孤无颜抱拳:“魏柒将军,比什么?”
魏柒暗想:比箭法是不可能的,孤无颜的金银飞箭破三甲传说,不能忽视。
“比枪术。”据他所知,孤无颜善刀剑与弓术,枪,应是他的弱项。
张义看着魏柒将军的自信脸,鄙夷:哦吼,你要完了~
孤无颜点头,长腿踢向枪架,一支银枪顺势飞出,转身拂手接下,银枪旋即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亮弧,英姿飒爽:“魏柒将军,请指教!”
魏柒额汗:“孤王爷请!”气势不错,就是不知枪术如何。
孤无颜看魏柒执枪苍劲:魏柒将军臂力孔武,战术应不在本王之下。(孤王爷又来谦虚毒奶。)
突地,魏柒执枪猛然袭近,孤无颜身形一偏,那枪尖从喉前划过,生起一阵劲风。
底下将士看得手心蓄汗,屏息凝视。
只见魏柒转身欲再次袭向,孤无颜腕心用力,银枪便破势而去,瞬间直指魏柒颈间。
’!’
此时,劲风停了,将士们激动的心也慢了。
双方将士后知后觉:
“这……这就分出胜负了?”
“才才才才一招就制魏柒将军于败绩了啊!!”
“还没见过王爷使枪,真是神了!”
“魏柒将军啊,没事,郡主我们晚点再接回来也是一样的……”
“对对没事,咱回去加强锻炼,一定能超越他的!”
旋即是历军将士阵阵欢呼。
此时魏柒已经听不到那些声音,败了就是败了。不过他服气,孤无颜实力强劲的对手。
两人收枪,魏柒抱拳:“孤王爷枪术精湛,本将佩服,他日若有机会,定向孤王爷讨教一二!”
“魏柒将军承让,您是很好的对手。”
万情一字曰’谦’。
两人各自退出对决台。
兆栗儿忽如一笑迎春风,恭喜孤无颜:“王爷真厉害!”然后趁机溜去兆嚣那。
孤无颜抱了个空。
历军期待看着孤无颜:王爷可快些兑现承诺吧!
兆栗儿在兆嚣身侧行礼:“爹爹。”
“……嗯。”
魏柒在旁看她笑颜,却也尴尬:本将和相国二杠一也保不住郡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