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人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洞,渐行渐远,阿宁手中的长刀稍稍放松了些。冷不丁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阿宁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否真的走远,转身向里面走去。阿沉似乎并未睡醒,咳嗽得眉头皱了起来。阿宁拍着他脸,“阿沉,阿沉,醒一醒。”阿沉艰难的睁眼看着她。见他醒来,阿宁看他许久,叮嘱道:“殿下定要躲好,你若涉险,阿宁定会不安的,你万万不要出来。”说罢转身离去。
未及洞口便听到那窸窣声回来了,阿宁暗自运功,等待外面的人。洞外的人手势一放,就有一个向洞口走去,果不其然有人守着,只是他们还是小看了那守洞的人,一掌便被打飞出来。
阿宁从里面走了出来,扫了一眼不过十来人,手中紧握的长刀,此刻相反十分放松了。里面有三人是武功可以与她比肩的,其他人虽不及她却也不是什么虾兵蟹将,几人同时出手,足以杀死她了。看样子,对方很着急了,这是奋力一搏。不过片刻,一场厮杀再次来袭,阿宁十分清楚现在的局势,不惜暴露其他弱点,也要让对方的人马一个个减少,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笨了点,却十分好用,没多久多余的人都清理干净了,只剩下那三人。
最后三人也是面面相觑,阿宁明显是敌不过他们了的,但她这不要命的打法,谁输谁赢可真不好说。
阿宁直接冲过去,长刀干净利落招招见血,却并未像方才那般不顾自己的防守。阿宁十分清楚自己的现状,杀这三人已经不能够了,但拖到援兵来救他们还是可以的。大不了不要这条命罢了。其中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悄然抽身离去,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刺杀三皇子。阿宁在他即将进入洞口之时从后袭来,一刀捅入那人后心,同时自己脸上也被划拉了一下,不知他那什么东西,脸上仿佛被撕了一块肉一般。不知从何时就开始下起的细雨,冲刷着脸肉,火辣辣的疼。
阿宁猩红着眸子转身看过来,手中长刀一横,再次是不要命的打法,那两人也本是死士,一起冲上来。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片呼喊声“三皇子……三皇子……”阿宁把最后一刀插在最后奄奄一息的人心口上,颤颤巍巍起身向洞内走去,看到阿沉时,无声的笑了。只要你安好,别无他求。彻底松下一口气的阿宁倒下了。
眨眼间,换了个地方,他们都长大了。阿宁身穿战袍,一身戎装好不飒爽。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只见她看着阿沉道“你莫要再让我失望了。”满眼期许的看着他,直至最后一点星光凐灭,阿沉都未曾说过一句话,阿宁笑了,转过身走了,奔赴她的修罗场。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朝阿沉说的最后一句话,“陆疏沉,终究你不信我。”
……
顾流影醒来之时,外面正天光大亮,她怔怔的盯着床顶,脑子里空荡荡的。
江朗月进来看到的便是她魔怔一般出神的模样,“小影子?”顾流影听到声音微微侧过头,看向声源处,半晌,“月哥哥。”嘶哑的声音总觉得带着飘渺的感觉。
江朗月走过来,低声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顾流影眨了眨眼,笑了笑“嗯,好很多了。”不管怎样,她已经不是阿宁了,她现在只是顾流影。
醒来的顾流影问过情况后才知晓她已经昏迷五日了。关于她中的针,吴老已经为她取出了,但解药还在搜寻中。当然,这事只有他与吴老知晓。顾流影是听闻过这针的名头的。匿针,南洋人的东西,简言意赅,把你的内力藏你起来便是匿针了。刚中针的人像是被打了麻药一般在中针附近一带是不能动的,片刻后运功完全不受影响,但事后所消耗的内力也不会回来了。无毒,却比毒药还令人害怕,中针之人多沦为普通人,至今听闻只有一人解开过。
此时顾流影一行人还在镇国将军府,南风经过西风的治疗,也已好了大半,只因她迟迟未醒,所有人便安顿在了顾府。顾流影等到下床之时,庭院内已有人等着了。
出来时,顾流影看了眼顾明义,言语间尽是疏离,“多谢将军出手援助,还借府上一宿。”顾明义张张口,最终只说得“无妨”二字。一旁的穆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她朝他笑笑“这什么表情,我现在已经无事了。”穆然仍是怀疑地看着她“当真?”她向一旁的海棠树下的石桌凳走去,“当真,不过是玩累了,借机偷偷懒罢了。”她自顾自的坐下,一手支棱着下巴,懒洋洋的斜倚在桌上,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柔柔的,甚是好看。
南风跟在西风之后,来到她面前,低垂着头不说话。顾流影有些好笑,平日里就数他最闹腾了,今日安静得很。“怎么样,伤好些了么?”还是她先开口问话。南风闻言抬头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满满的坚定。忽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南风今日在此起誓,日后绝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顾流影都被他弄得一愣,转瞬点头,“好啊,好好练功,日后就等你来护我。”
江朗月给她倒了杯茶,她接过自己喝着,思绪却不在这了。在外面等她的人并没有陆疏沉一行人,她也很庆幸他没在,她着实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了。
这昏迷的五天里她一直在梦里,确切的说是在回忆里浮浮沉沉。阿宁,她昏迷前曾听到过两次的阿宁,原以为是对方认错了人,现下,却告诉她并非错认,阿宁就是她。但她其实还有许多疑问,她为何唤作沈宁,现在又为何改名为顾流影?她所回想起来的其实并不多,大抵唯一能确认的只有她与陆疏沉曾是旧识,而且她是他下属。而最后,关于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最为费解的,怎么感觉如此的难受,难受到最后明显的感到是死心,他们是发生了什么?
她思绪神游在外,江朗月也并未打扰她,时不时给她添茶递点心。待她回神过来,看着四周,打量许久,低头喝茶的间隙开口道“回阁吧。”她感觉得到她与顾府应当有些渊源,但却没有太多精力去理会了。其实从名字便可知,不过是她刻意忽略了。她听闻太子妃名讳之时,在调侃自己名字如此相似的同时,也埋下另一个怀疑的种子,真的如此巧合么,若非巧合,那她是被抛弃了么?
江朗月点头“好。”起身去告诉另外三人,一起准备离开。最后是江朗月去向顾明义做的辞行。顾明义本还想再看看顾流影,最终还是败阵下来,“若是需要,可尽管来找我。”江朗月没有多说什么,点头离开了。
陆疏沉本意在昭关等待顾流影醒来,京城传来消息,边关告急,贤王即将率兵亲征。朝承国西北由顾明义镇守,自两年前大战后,匈奴损失惨重,一直休养生息,不曾来犯。而东北由定国公栾峰带兵戍守。东北与东和相连,东和多年来与朝承交好,忽然起兵侵犯边境,只怕南洋功不可没。
陆疏沉赶到京城时,已是贤王出征前日。陆疏沉向皇帝汇报江南情况,南洋奸细一事皇帝让他暗中调查,全权负责。陆疏沉正欲退下,皇帝叫住他,“沉儿,此次东和一事,你怎么看?”陆疏沉回来正是为了此事,但贤王已经主动请旨出征,他无插缝之处,便也不再提及。顺道借此机会探探虚实。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东和向来与我朝承交好,必是清楚自己军力不胜。此次东北边境被犯,恐与南洋难脱干系。”皇帝点点头,“此事朕已批准了衡儿带兵前往,明日他便要出征了。你若有什么消息直接与他通传即可。”陆疏沉点头,“是,相信大哥定能凯旋而归。”皇帝笑笑,“行了,你多日未归,去看看你母妃吧。”陆疏沉听闻母妃也笑了,“是,儿臣告退。”
陆疏沉到达景仁宫时里面传来一阵嬉笑声。宫人见到他正欲通报,被他拦下,自行走了进去。还未绕过屏风便扬声道“看样子,母妃甚是开心,只怕没有时间想念孩儿了吧。”屋内人一惊,下一秒便听到欣喜的声音传来,“三哥,你可算回来了。”“噔噔噔”的声音随之响起,一个小萝卜头从里面冒出来,一个身影飞快地向他冲过来,他抱了个满怀,直接把人捞起抱着往里屋去了。进屋先向坐在上方那妍貌靓丽、雍容华贵的女人问好,“孩儿见过母妃。”姬贵妃,为皇帝诞下两儿一女,甚为得宠。此时一脸欣慰的看着他“就你礼数多。”又看向他怀里的人,“你也是,下次别跑那么快,而且你三哥刚回来,别老缠着他。”他怀里的陆疏深撅着嘴往他怀里拱了拱,“孩儿想念三哥了嘛。”陆疏沉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三哥也想念深儿了。”
姬贵妃坐在榻上柔柔笑着。“方才你父皇差人来通报你回来了,我便让人备了膳食,可能会有一会,先吃些点心好了。”陆疏沉把陆疏深放下,坐到她身旁,轻声道“正好,孩儿甚是想念苏姑姑的糕点。”说着拿起一块吃了,末了还补了一句“外面的都不如母妃这的香。”姬贵妃被他逗笑。“此行出宫可还顺利?”陆疏沉点头但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得凝重,“还算顺利,不过……”门外公公喊了一句,“娘娘,太子妃请求觐见。”
姬贵妃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宣吧。”与陆疏沉的对话也自然而然停下。陆疏沉也明显没有料到顾流影会来此。很快,一个娉婷的身影摇曳而出,“臣妾见过母妃,太子殿下。”巧笑倩兮,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身姿却是弱不禁风一般,令人生怜。然,姬贵妃不知为何,虽不至于厌恶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眼前这人。“起来吧。”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也带着不可蔑视的威严。
顾流音并不介意起身看向陆疏沉“殿下归来,音儿竟是从宫人口中得知,向殿下请罪,还望殿下从宽处罚。”姬贵妃不曾理会,低头品味自己的茶点。陆疏沉面上虽不显,心中难免有些不悦,“音儿哪里的话,本王怎会罚你,是本王的不是,没差人去告诉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