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偏角,打菜的学生默默路过这里,于心然占了靠墙的位子,这是她和孟渝经常来的地方。只是今天原本空缺的位子,都坐满了人。
“鱼鱼,我今天去其他地方了。”端着餐盘的女生看着明显没有位置的桌子,自觉的告辞。
“好,抱歉啊,我弟弟今天来了,不能一起吃饭了。”几个女生平时都是一起的,因为今天的几位不速之客,其他人要离开。
“没事。”
孟渝端着餐盘,有些头疼,角落里的气氛看起来不太好。
于心然看起来挺生气的,她对面坐了三个男生,一个呆,一个心虚,还有一个冷。徐自由在桌下揪着程钊的裤子,可是这位大爷捧着手机,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翘起二郎腿,于心然的脸色越来越差。
学生们一边吃饭一边注视这边的情况。帅哥和学霸总是引人瞩目的,程钊一进来就夺了一中校草的名号,凭借一张糊图成功击败沈立上位,一度成为一中少女心中的理想代表。
桌子上摆了几份餐盘,但是没有人先动筷。徐自由殷勤的将餐盘换到于心然面前,“姐,你最喜欢吃的青椒牛柳,我特地给你打的。”
他拆开一次性筷子,谄媚的给送上去。
于心然抱着手,皮笑肉不笑。
“我克食。”
徐自由表情一僵,皮都紧了。
卧槽,于心然不会以为我在挑衅她吧。徐自由不敢想,可千万别让这小肚鸡肠的女人给误会了。
“对不起,姐,我该死,我有罪。”徐自由两支筷子筷子交叉在胸前,低头主动认错。
“你爸不是说你去南城读书吗,怎么转到这里来了。徐自由,你玩仙人跳呢,你爸妈知道吗?”
“嘘嘘嘘,姐,你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离得近的几桌有人悄悄竖起耳朵,听个大概真的让人挠心挠肺。
孟家姐弟无法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坐着充当吃瓜群众。
“程钊,还有你,你不是去国外读书了吗,怎么了,这是国外?你们俩可真是好样的。”于心然越想越气,这两人,家里都给安排好了,还出国的出国,该离开的离开,怎么现在又凑到一起了。她就说当初这俩人怎么答应的那么干脆,敢情是学会阳奉阴违了。
“不想出去就不出去了。我让徐自由留下来的,于姐。”
“钊啊…”徐自由顿时感动的泪眼花花。
程钊这个狗东西居然这么重情重义,还来帮他承认错误。
“可是,程钊,等你爸他们知道…”
“他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他也没有资格插手我的事情。”黑色的手机屏幕与不锈钢桌面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孟渝无措的看着程钊,不知道男生为什么突然生气。
屏幕的边角蔓延了一小朵蜘蛛花。程钊的冷淡的表情上增添了几许厌恶烦躁,眸色戾气增生。大拇指靠着食指,缓缓旋转上面的黑色戒指。
徐自由一时也不知道该安慰谁。
“钊啊,你别…”程钊低目,手指抵在脸颊旁。
“姐,都知道的,你少说几句。”
“我少说几句有用吗?你们但凡听一点,会有今天这样吗?”于心然也是强硬的性子。她真的要被气死了。他们知不知道,这是在冒险。
“我不饿,先走了。”程钊捞起手机,起身就走。
“钊,钊,程钊!”任凭徐自由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
“哎,这什么事…”徐自由话音未落,程钊那边又出事了。
“啊!”
食堂中间,一个女生坐在一片菜渍中间,红烧的汤汁顺着白色的校服淋淋而下。程钊提着胸前的校服,避免热度灼伤。他的衣服胸前是一片蛋花汤。
“滚!”
程钊一脚踢开餐盘,盛汤的塑料碗飞了好几米远,残留的带有余温的的汤汁又飞到女生身上。不烫,但是她依旧瑟缩。
男生太过狠戾,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女生被吓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头发丝被油糊在一起,失去了往日的神气,缩着肩膀悄悄啜泣。
“艹。”徐自由锤桌而起。
尼玛的有病吧。
那女的故意往程钊身上靠,自以为可以来一场美好的邂逅。程钊避之不及,虽然及时推开,但还是被溅了一身汤。
程钊脸上的表情又臭又黑,男生边走边脱,然后一把把衣服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闹剧之下四周寂静,无人发声。
女生双手撑在地板上,和她一起的同学先后离开她的身边,没有人上前。
“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狗脾气,哎呦啊!”徐自由也不想多说,跳出座位,跑着追出去。路过女生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补一句“有病”。
孟其蹭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对着于心然解释,“我…我也去看看。”
“等等,带着这个。”孟渝递了一小包湿巾过去。
也就几秒钟,三个人走光了。
“心然…”孟渝握住于心然的手,相比程钊,她更担心于心然。
“我没事。”于心然虽然情绪也很激动,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徐自由他们都出去了,也不用她去做什么。
“我累了,鱼鱼。”于心然有些疲累的捏捏太阳穴。
“我们走吧。”一顿饭吃成这样,任谁都没有心情了。
“嗯。”
*
“钊,程钊,你走慢点。”徐自由从没发现,程钊走路居然还可以这么快。
身后的呼喊程钊全当没听见,他也没走正门,撑着后楼的小围墙就跳出去。
“哗啦啦…”老旧的水龙头喷涌出清凉的水花,程钊脱掉校服里面的T恤,水花冲击下,T恤很快缩成一团,然后顺着水流流走。
程钊掬水,一遍遍冲洗着脸。
徐自由靠着墙,沉默不语。
T恤脏了,已经是块破布了,程钊不可能再要。
铁环滋啦。
水声停止。
啪。
火石转动,尼古丁的味道化作一缕缕轻烟,程钊光着上半身靠在石板洗漱台上,湿濡的碎发搭在额头,遮住了他的视线,胸前还有一点红印。水滴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往下落,深邃的锁骨处汇聚了一下滩水渍。六块腹肌排紧致,极具美感。
男生年纪不大,吸烟的动作却成熟的像个老手。烟卷燃烧,留下了一段灰烬,程钊食指敲点,又只剩火星。
“钊哥。”孟其追过来,手里捏着一包粉红色的东西。
陈钊抽着烟,徐徐吐雾。
空间窒息又拥挤。
尽管很空旷。
“给我也来一根。”程钊抬手一甩,手里的烟盒盖就打开。
徐自由抽了一根。
程钊偏爱女士烟,细长且味淡。
指节间的爆珠微炸,徐自由以相同的姿势,站到了程钊身边。
“阿其,我柜子里还有一套校服,干净的,你给阿钊拿来。”
孟其知道他们有话说,放下湿巾,转身离开。
徐自由深吸一口烟,抬着头,缓缓舒出去。
平静,持续很长时间。
残存的阳光从青苔缝里溜出来,打在后面空白的石壁上,跳跃的光斑拉长了尾巴,增添了一份孤独的艺术感。
他们隐蔽在黑暗中,好像只是在享受一同抽烟的时光。
“艹,这清淡的,抽还挺有劲。”徐自由嗤笑。表情玩世不恭中掺杂着嘲讽。
失去了故作嘻哈没心没肺的包装,徐自由在一定程度上和程钊是一类人。
如此想像的两个人,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冷戾。
徐自由歪着头,痴迷的吸上一口眼,薄荷的味道在胸前打转,带着鼻腔共鸣。
动作太急促,让他短暂的忘记女士烟也是呛人的。
“咳咳咳。”
徐自由呛着呛着,慢慢的笑出来。他攀着石壁,笑的整个胸腔都在撕裂的疼,笑的他眼泪都出来。
“阿钊,你说到底为什么要活着。”徐自由声音低哑,像哭腔,抑或只是香烟。
程钊没说,或许他也不知道,又或许他知道。
像他们这样的人,到底存在是为了什么?
存在即合理?
那只是诡辩论。
该问谁?
不知道。
徐自由不止一次的问自己,表面的风光真的重要吗?
它驱使着人们一步步沦陷,直到再也不见。
自由,他多渴望自由,想像自由。
未熄的烟头刺啦一声在水坑里冷却。程钊点燃了下一根。
徐自由低着头,精神的板寸失去了活力。
他抬手。
程钊在指缝中又给他一根点燃的香烟。
世上最难戒的,是瘾。
一到破壳,便如潮水,翻天覆地而来。
*
孟其等了一个中午,他蹲在阴凉处,奄奄的,他又不敢进去,只能等。快上课的时候两个人才从老水池那边出来。
徐自由依旧笑嘻嘻的出来拍他肩膀,程钊单手插兜,情绪也算正常。
“呦,等急了弟弟,对不住啊,忘记了。”徐自由掐了一把孟其的红润小脸,被他恶寒似的躲开。
“没事徐哥。”
孟其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纸袋,“钊哥,新校服,你先穿上吧,别着凉了。”
“谢了。”程钊手掌里捏着一角粉红色,他将其揣进兜里,接过袋子,三两下就穿好。
“啧,大帅哥,果然,爷的衣服是金装,你穿上都变的更帅了。”
徐自由实乃大言不惭第一人。
程钊将袋子扔他身上,徐自由又扔给孟其,孟其反扑回去。三个人打打闹闹,渐行渐远。
下午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热烈炙热。玩笑的影子纠缠在一起,跳跃着,好似喜悦。
这一刻,一切好像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