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也想找回之前自然的状态，奈何Joe与陈小姐两尊大佛面容严肃的伫立在那，她实在感到压力山大。

她的紧张完全是下意识地，是她的身体在生理上本能地抗拒着某些也许会发生的难堪的事情，比如Joe和陈小姐的训斥与失望。

她怕自己的表现配不上这次人选的更替。

人一旦患得患失起来，本身的能力就会变得不受控制，也许超常发挥，也许大失水准，倪裳显然属于后者。

“搞不懂你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如果还保持我给你拍照时的水平，绝对能征服Joe和在场所有人，你有什么好怕的？”林木森在倪裳身边不停碎碎念着。

他无法理解一个优等生怎么会因为紧张考试而落到倒数第一的名次。

而倪裳明白原因，却无法克服。

“倪倪。”胡姨这时从远处走过来，同时递了一部正在通话的手机给倪裳，联系人是顾九。

倪裳不太想接，她了解胡姨的好意，但她不想给顾九添麻烦：“胡姨，我——”

“嘘——”胡姨竖起食指将她的话打断，一把将人推进了空荡荡的化妆间内。

一旁林木森见状，耸耸肩：“你先接电话，我去和他们说一声，晚点再拍。”

门被从外面关上，倪裳咬了咬嘴唇，终是举起了手机：“顾先生，抱歉我又打扰到你了……”

顾九听见“又打扰”便皱起了眉，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被打扰了？

考虑到倪裳还急着去拍摄，他将此事暂且搁置，决定等人回来再谈。

他道：“为什么紧张？”

倪裳明白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外面还有一群人在等待自己继续拍摄，但她对自己的状况实在有些羞于启齿，尤其对象还是顾九，所以最终她只模模糊糊说了句：“压力有点大。”

“学会控制情绪而不是被情绪所摆布的重要性，你应该清楚。”手机那头男人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听得倪裳在这边下意识地沮丧点头。

她清楚，可要做到真的很难。

顾九就像猜中她心中所想似的，接着道，“你觉得要做到很难，是么？”

倪裳继续点头，羞愧地不想出声。

听见倪裳这边是良久的沉默，顾九久违地叹了口气，他轻声说：“倪裳，接下来的话你最好记住，因为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倪裳一怔，下意识手忙脚乱点开了录音键，便听顾九在那头道：

“你所惧怕的任何事都不会发生，你全部的压力都不存在，因为你是顾太太，因为顾先生足以摆平这一切。”

说罢，顾九爷的臭脾气还是忍不住发作了，语气差到了极点：“妈的，恶心死了，你最好听清楚了，别想我再重复一遍。”

“倪裳，老子把话就撂这了，你只要不伤天害理，没什么可怕的，怕我就够了！”

挂断的忙音响起，倪裳呆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回过神来，回味着顾九人设崩塌的匪气，笑得不可自制。

她匆匆将录音加了锁，然后调整呼吸，兴冲冲出去继续封面的拍摄。

有了顾九的大佬加持，倪裳状态好到了极点，很快就完成了本该艰难的拍摄，得到了一众赞扬。

在她与Joe、陈小姐等人纷纷握手道着“合作愉快”时，顾九正在家里楼上的训练室打拳发泄自己异样的情绪。

等倪裳回到家，在训练室将人找到时，见到的便是汗流浃背、眉眼间戾气横生的顾九。

这时的他才显露出两分曾经叱咤风云的顾九爷的气势来。

“出去。”顾九听见动静朝门口望去，发现正是自己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人，立即冷声赶人。

这是倪裳从未见识过的顾九的样子，有杀气，还有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淡漠疏离。

她本该害怕的，本该迅速逃离这里，却不知是那段录音给了她勇气还是对男人的关心与担忧驱使她留在这里——

她的脚如同生了根一般，稳稳扎在原地，视线则始终聚集在男人左肩处那道食指粗细的疤痕上面。

顾九冷着脸与倪裳对峙良久发现都无用处，最后只觉得左肩处的伤口似火烧一般灼热，气得一把拽过毛巾披在身上将伤疤挡住，又恶狠狠道：“给我滚出去！”

倪裳莫名就是能感觉得出，顾九并不是真的在生气，而是恼羞成怒了。

怕声音再大引来楼下的胡姨，她不退反进，一脚踏入训练室内，将门关好，尔后立刻把眼睛一闭：“我不看了我不看了，你别赶我走。”

顾九险些被倪裳这无赖劲给气笑了，他大步走过去，用力点了点女孩的眉心：“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哎呦——”闭着眼睛的倪裳突然被这大力一点，重心一个不稳就要摔倒，慌乱间她条件反射乱摆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旋即被动作迅速的顾九揽住了腰。

顾九看着即便要摔倒都坚持不睁眼的倪裳，无语失笑，把人扶稳站好后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他满身的汗，还是离远点好。

“谢谢。”倪裳憨笑一声，不好意思地搓着衣摆道谢。

见倪裳还不睁眼，顾九也不说让人睁开的话，问道：“进来要干嘛？”

问到正事，倪裳顿了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那个伤……”

因着之前打电话的事，顾九坏心思的故意不接话，就等着倪裳挤牙膏似的小心翼翼提问。

“……还疼不疼？”

“……会不会有后遗症？”

“……怎么弄的？”

“……现在还会发生那样危险的事吗？”

一连串问题都没得到回答，倪裳等了又等，终究是有些沉不住气了，现在她可感觉不出顾九是不是真的在生气了，她怕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

于是倪裳悄咪咪睁开一条缝隙去偷看，却发现面前空无一人。

她惊讶睁大了眼，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自己就站在门口，也没听到任何声音，顾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还不等她环顾四周，就听见下方传来一声嗤笑，倪裳低头一看，顾九分明就坐在自己面前，哪里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