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山正锻炼身体的顾老爷子闻讯赶来时，客厅只剩顾九一人了。

“昭昭呢？”他问。

顾九摆弄着面前的笔记本，头也不抬地道：“缠着倪裳去逛街了。”

“逛街？”老爷子有些惊讶，旋即笑道，“怕是想躲着你吧。”

顾家现在重孙一辈只有顾溪昭一个，她又是女孩子，自然是被宠上了天，以至于两岁早慧的小朋友就得了个混世魔王的恶名。

顾家谁也不想做那个坏人，最终管教顾溪昭的重任就落到了顾九肩上，他本就性子冷淡，对小孩子又不亲，唱白脸的苦差自然分给了他。

所以顾溪昭现在见到顾九就害怕，都躲得远远的。

顾九对此倒是无甚所谓，就是不知倪裳能不能应付得来。

这也是老爷子此刻所担忧的问题，他从佣人那接过热毛巾，边擦着手边往顾九那边走，口下不留情地道：“你工作要是这么忙，还不如不过来。”

过来也是在忙工作，既不能陪倪倪，又赶上昭昭偷跑来见小婶婶，吓得孩子直接把人给带出去了，也不知倪倪一个人能不能哄得住。

老爷子这般想着，已然走到了顾九身边，视线随意在电脑屏幕上一扫，顿时眼前一亮。

他还以为孙子在忙工作，结果竟然是在看孙媳的照片。

“这就是倪倪拍的杂志？”老爷子当即也坐了下来，跟着顾九一同看。

顾九点头，他已经全看完了，干脆把屏幕转给老爷子，点了根烟道：“我说过陪她一起，她没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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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裳如何敢让顾九作陪，小丫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她哪里还敢让顾九跟来。

原本听顾溪昭见面第二句话，倪裳还以为小朋友是把顾九当“未来老公”了，路上听小丫头一通抱怨才得知自己的身份哪里是情敌，分明是她崇拜的偶像……

“小婶婶，小叔对你凶不凶，会打你吗？”顾溪昭眨巴着一双灵动的葡萄眼，定定地看着倪裳。

小姑娘粉雕玉琢，梳着两个羊角辫，可爱极了，倪裳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放缓语速，声音轻柔地道：“不凶的，怎么会打我呢，他难道打过你吗？”

顾溪昭摇摇头，小辫子跟着脑袋一晃一晃的，声音也跟着脑袋的晃动，带起了颤音：“没有，可是他每次发脾气时都好凶，我总觉得他要打我！”

“昭昭这么可爱，他怎么忍心对昭昭发脾气！”明知顾九不是那样的人，可倪裳还是配合着露出一副同仇敌忾的神色，遂又问：“那小叔叔是怎么凶你的？”

被如此问到，顾溪昭立刻绷紧了小脸，努力想表现出凶巴巴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坚持了三秒钟，尔后表情垮掉，委屈道：“他每次就像这样恶狠狠地盯着我，然后叫我的名字！是三个字的大名，不是昭昭！”

倪裳忍俊不禁，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每句话、每个举动都让人想将她抱到怀里好一顿揉搓，绝对的“看了想生女儿”系列。

倪裳努力忍笑，严肃地跟着一块谴责顾九：“啊，他怎么这样，回去以后小婶婶替昭昭说他！”

顾溪昭闻言，像个小炮弹似的“嗖”地扑到倪裳怀里，甜糯的嗓音说起谴责的话都软绵绵的：“他就是那个想打败恶龙的骑士！”

揉脑袋的动作一顿，倪裳笑着问：“他是骑士，难道昭昭是恶龙吗？”

“我不是。”怀中的小脑袋摇了摇，声音被倪裳衣服包裹住，听上去闷闷地：“他们说我是魔王，魔王好难看，我想做恶龙，恶龙有翅膀。”

“小仙女和小天使也有翅膀呀，昭昭为什么想做恶龙？”倪裳问。

“因为恶龙经常调皮捣蛋做坏事，然后爸爸妈妈就会回家来看我……”小脑袋在倪裳怀里埋得更深了，声音越说越小。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不低，所以倪裳的外套是敞开着的，而此刻，被顾溪昭脸蛋贴着的薄薄一层里衫变得有些潮湿起来。

倪裳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最后消失无踪。

“昭昭……”她动作轻柔地抚着小姑娘的脊背，一时间不知能说些什么。

她连大哥大嫂的面都还未曾见过，也无半点了解，想安慰也无从入手。

口袋里这时传来两下震动的感觉，倪裳一手给顾溪昭拍着背，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来看，是顾九的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回去，顾溪昭有没有调皮。

想到小姑娘才说的话，倪裳忍不住指尖轻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倪】：大哥大嫂平时工作很忙吗？

顾九像是了解她心中所想，回复道：

【顾】：别被她骗了，她一点都不缺爱，已经被宠上天了。

倪裳微怔，一个四岁的小姑娘，演技这么好的吗？

她迅速敲出一行字：

【倪】：可是她正趴在我怀里哭呢……

【顾】：……

【顾】：衣服回来换一件吧，那是她的口水。

【倪】：？？？

【倪】：！！！

倪裳简直难以置信，她迫不及待把小姑娘扶起来，第一时间去看对方的眼睛，然而——

她失望地发现那双灵动的葡萄眼依旧清澈明亮，哪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倪裳又望向自己的衣服，湿漉漉一小团，的确不像是两只眼睛流出眼泪的样子……

她颤抖着手指着那一小团，刚要和顾溪昭确认，就见小姑娘已经捂住嘴巴嘻嘻笑起来了。

倪裳：……

她还能说什么呢？

“宝贝儿，你以后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她只能怜爱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瓜，如是夸上一句。

顾溪昭见状倒是不笑了，诧异地望着倪裳，问道：“你不生气？”

“嗯？”倪裳挑了挑眉，笑眯眯掐了下她软乎乎的小脸蛋，道，“你还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啊？”

顾溪昭没在意倪裳的动作，固执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见小姑娘如此认真，倪裳好笑地反问。

“因为我弄脏了你的衣服，还骗了你。”顾溪昭一本正经地作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