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湿乎乎贴在身上并不舒服，倪裳抽了张纸巾简单擦拭着，继续反问：“既然你知道这样做会惹人生气，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顾溪昭下巴一扬，羊角辫跟着轻晃，只是这次没了之前的可爱气，取而代之的是骄纵感：“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为什么。”

倪裳笑笑，捏了下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依然不生气：“你开心就好。”

顾溪昭见状反而不乐意了。

像是恶龙闯进村子喷出大口火焰烧了房子，却发现村民不悲反喜地说“多亏你这把火，我正想推倒重建呢，省事多了”，没了半点作恶的成就感。

恶龙怎么可以和村民做朋友！

所以她执著于先前的提问，自以为恶狠狠地道：“你为什么还不生气？！”

倪裳看了眼小姑娘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顾溪昭怔了怔。

显然这个答案是小朋友始料未及的。

顾溪昭这两年调皮捣蛋的事做了不少，明里暗里听许多人说过原因，地位高的大多是说“她还是个孩子，别和她计较了”；地位低的则会在背地里抱怨“她是顾家的小姐，算了吧”。

“因为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是她第一次听。

“不是因为我是小孩子？”她忍不住追问，“也不是因为我是顾家人？”

倪裳先是诧异，反应了一下大概便明白了小姑娘这样问的原因，想了想措辞，她才道：“即便是小孩子，做了真正的坏事也是无法轻易被人原谅的；并且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改变想法。”

她说的话有些长，有些复杂，也不知小姑娘能听懂多少。

正琢磨着该如何再说的简单些，就见顾溪昭认真摇摇头道：“不是的，你和他们不一样，只有你是真的没有生气。”

“我有点喜欢你了。”顾溪昭说道。

倪裳莞尔，没想到小姑娘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忸怩，直白的可爱。

她将擦衣服的纸巾团起来扔进垃圾桶，遂左手背后，右手划着弧度置于胸前，行了个绅士礼：“这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公主。”

顾溪昭睁大了一双葡萄眼，好奇地望着倪裳的举动，听得她叫自己公主，立刻喜滋滋起来，亲昵地拉着她的手道：“你很漂亮，你也是公主。”

现在，我变身公主了，公主可以和村民做朋友的。

顾溪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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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饭时间，老爷子都要给倪裳打电话了，一大一小这才姗姗来迟。

司机跟在两人身后大包小包的进了屋，将袋子摆了满桌。

顾溪昭逛了半天早就饿了，这方面她很听话，不会乱吃外面的零食小吃，所以一回来就拽着倪裳匆匆奔向卫生间去洗手。

顾老爷子见到两人紧拉着的手，笑着跟身后的顾九道：“看来，她们相处的还不错？”

顾九不置可否，他没透露顾溪昭往倪裳衣服上弄口水装哭的事，转而目光落到了那堆袋子上，LOGO各种各样，一看便知逛了不少地方，难怪回来的这么晚。

很快，一大一小出来了，顾溪昭的手还在拉着倪裳，口中念着：“快点快点，小婶婶我们坐一起，你挨着我。”

老爷子与顾九听得很清楚，面面相觑两秒，皆是露出了奇异神色，奇的是小魔王竟转了性子。

以她那跳脱的常态，恐怕对亲妈都没这么黏人过。

两人也跟着先后落座，望着正和倪裳显摆自己可以很好的用筷子吃饭的重孙女，老爷子笑着问：“昭昭很喜欢小婶婶？”

顾溪昭忙着吃东西，只点了点小脑袋，连眼神都吝啬分给老爷子，却愿意时不时偷瞄倪裳一眼。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小婶婶了。

就是觉得小婶婶和其他人不一样，和她待在一起时自己会觉得很舒服，尤其喜欢她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还有，和小婶婶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不是小魔王，是小公主。

见顾溪昭吃着吃着饭突然嘿嘿偷笑起来，顾九便淡淡叫了句：“顾溪昭。”

从小到大只被顾九管教过的顾溪昭，已经能轻松的仅靠自己名字这三个字就分辨出顾九要表达的意思。

这是要她好好吃饭。

她皱了皱小鼻子，扭头朝倪裳告状，不过因为刚被“训斥”过的关系，还记得把口中饭菜咽下再讲话：“小婶婶，你看小叔又凶我了！”

倪裳见状，只觉得心都要被小姑娘融化了，抬头给了对面顾九一个眼神，佯装着斥了句：“你吃你的，不要吓唬昭昭。”

但她明白顾九不会无故说教，她也不希望放纵小孩子养成坏习惯，于是又低头朝正得意笑着的顾溪昭问道：“昭昭最聪明，一定也知道小叔为什么突然凶你，是不是？”

顾溪昭撇撇嘴，不太想和倪裳讨论这个，可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因为我没有好好吃饭，我刚刚在偷笑。”

她以为倪裳接下来会继续问“为什么要偷笑”，像其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大人一样，总是不给她们小孩子保有秘密的空间。

谁料倪裳下一句是：“吃饭时偷笑很不优雅啊，我的小公主。”

顾溪昭只觉得这个俏皮眨眼睛的小婶婶漂亮极了，她会很温柔的叫自己“我的小公主”。

她重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挺直了腰背，坐姿端正、细嚼慢咽起来。

望着眼前这一幕，老爷子失笑，顾九无奈摇头，倪裳则冲两人隐晦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饭后，老爷子突然想起什么，正上楼的脚步一顿，对着客厅的倪裳道：“倪倪啊，你拍杂志的照片已经出来了，小九那有，你可以提前看看。”

顾九闻言身子一僵，斜睨了老爷子一眼，淡漠的表情更冷了些。

老头子，说好的不告诉倪裳，又不算话。

他拿了支烟咬在口中，迅速来到笔记本前打开那套相册，随后递给倪裳转身出了门，淡淡丢下一句：“你慢慢看，我出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