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经停了，初升的太阳洒下万道金光，皑皑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几只鸟雀在道观房顶欢快地跳跃，几缕残雪盈盈飘落。

午后，正在练剑的道长突然停了下来，他反身望着姬不灭，问道：“想学剑么？”。姬不灭正坐在门槛上，双肘支在膝盖上，捧着脑袋望着远处，听到道长说话，急忙将脑袋从双掌之间抬了起来，重重地点头。

道长从房间拿出一柄木剑递到姬不灭的手里。“明日开始，跟着我练剑，练累的时候便要读书识字。”说完，道长背过身去。“等有一天，我教不了你了，你便下山去。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用叫我老师。你一直都不说话，但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姬不灭将木剑攥进手里，感受着它的温度。木剑显然放置了很久，木料的纹路已经淡了许多。“姬不灭！”

“姬不灭？”道长猛地回头，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陷进了无尽的回忆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么？”他有些悲伤，望着蔚蓝的天空。

“父母都死了！”姬不灭望着手中的木剑，不敢抬头。

“哦......都死了么？”道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神情异常凝重。

春暖花开的时候，姬不灭也会在闲暇的时间里，跟着那两位壮汉去劳作，道观后面的山坳里，有一大片泥土地，被他们种植了粟谷和蔬菜。吃不完的时候，两个壮汉便背一些下山，换回一些布匹及生活必需品，大多数的时候都接济了山下的穷人。

转眼又过了两年，枫叶再次变红的时候，漫山遍野都被一片红黄色簇拥着。道长依旧喜欢在晚饭前站在门口看着上山的台阶。突然有一天，姬不灭看见道长脸上出现了欣喜，虽然他一直都在克制，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还是被姬不灭捕捉到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的台阶上，慢慢近了，那是一个六七的男孩，他穿着一件绛红色重锦大袖，身后御风的白毛狐裘随风展开，就像一只即将展翅的雏鹰。

男孩爬上来后，便坐在台阶上喘息。他一直看着山下，似乎还在等人。道长依旧没动，姬不灭收了木剑，呆呆地看着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等的有些着急，他冲着山下喊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他回头，孤傲的目光扫视了每一个人。

他缓步前行，立在道长身旁，指着道观上的牌匾念道：“清风道观！还好，我全认识。”

道长回头对着身后的两名壮汉做了一个动作，两人点了点头，返回了屋里，不一会扛着两柄巨斧走下山去。没多久，山下传来隆隆的声响。男孩跟着姬不灭一起站在台阶边向下观望，巨大的石块砸在了峭壁旁的台阶上，死死地封住了上山的道路。

男孩异常焦急，他指着道长怒吼。“你们为什么要封路，汤叔叔还怎么上来？”。道长看了他一眼，走过来望着山下，说道：“不会有人再上来了！”

“可我们要怎么下山去？”姬不灭也有些奇怪。

“等你们真有了本事，即便千军万马也未必拦的住你们吧！”道长仰头看着夕阳，若有所思。

一只鸽子停在他的肩头“咕咕”地叫着，道长伸手从鸽爪上的一节小竹枝中抽出纸卷，他低头看了一眼，便返回了道观。姬不灭看着鸽子展开双翅飞进了夕阳里，他总觉得自己活在梦境中。

道长将一柄木剑丢在男孩的脚下，对着他说道：“苏恒！想要早日下山，就得抓紧这把剑，和你师兄一起苦练。”。苏恒直直地看着道长的眼睛，似乎很诧异道长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捡起地上的木剑。“原来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姬不灭依旧看见两名壮汉背着瓜果等粮食下山。他们将一头绳索系在腰上，一头拴在山头的巨石上，晃晃悠悠地荡下去。

一日，5人正在吃午饭，一名壮汉迟疑了片刻，说道：“以后没有大周了，大周殿前督检点赵匡胤在陈桥驿兵变称帝，改国号为宋了。”

道长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天下又将刀兵再起了。”。

那名壮汉跟着嘟哝了一句。“这天下又什么时候平静过？”。

另外一名汉子有了怒容，他瞪了他一眼。“二虎！不得放肆。”

二虎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有些不服气。“我们在这里呆了11年了，可是一切都没有改变，天下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

道长喃喃地说道：“你的心已经乱了，只怕很难再静下来。”

二虎突然跪下来，抽泣起来。“我想家了，我想回家看看。”

“你回去吧！能陪伴青灯11年，对于你们来说已是难得。”道长站起来，阻断了另一位壮汉的脚步。

二虎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对着另一名壮汉说道：“大哥，我不会泄露大家的行踪，死都不会！看完家人我便回来。”

二虎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姬不灭和苏恒依旧每日练剑，道长已经苍老了许多，须发已经全白了，他站在风口的时候，姬不灭甚至以为其实那就是一个神仙。

苏恒的天赋极高，仿佛他的一生都是为剑而存在。他练剑从来都不拘一格，新学会的剑招在他手里，总能打出不一样的感觉。姬不灭与他拆招的时候，总能感觉到巨大的压力从他那柄木剑中迫来。

姬不灭14岁的一天，他依旧早早起床，他叫醒苏恒准备一起去摘些瓜果。道长立在崖前叫住了他们，他脸上写满疲惫与痛苦，他望着山下，说道：“今日你们去山后的摘星台打坐静心，我不叫你们，不许回来。”

“要不要带上午饭？”苏恒一脸不屑。道长盯了他一会，转身走进了道观。苏恒将手笼进袖子里，瞥了一眼姬不灭。“还不如你让我多睡会。”

姬不灭返回厨房放下竹筐，率先向着后山走去。苏恒小跑着跟上来。“师兄，你这人很无趣，真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久才来到摘星台，这里也是一块相对平坦的巨石，站在上面可以看见整个山脉。姬不灭仔细地回忆，想要找出他与小英分开的地方，站在山上看着那些小山头，总觉得每一处都像。

苏恒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将头枕在胳膊上，躺在最高的石头上望着天空，哼着舒坦的曲调。姬不灭犹豫了一会，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困意袭来，他伸了一个懒腰，靠在石头上闭上了眼睛。

梦境中小英欢欣雀跃地向他跑来，像个美丽的仙子，斑斓的裙摆飘舞在花丛中，蝴蝶在她身边轻舞，姬不灭沉醉在她美丽的笑容里。一支羽箭快速的袭来，姬不灭想要提醒她快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箭簇穿透她那纤瘦的身体后击中身后的巨石，箭头刺进石头里，碎石纷飞。

“英姐！”姬不灭大吼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梦，可身体的颤抖却没有消失。他抬头看了看苏恒，却发现苏恒正站在高处直直地盯着道观的方向，脸上挂满了惊恐。

姬不灭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浓浓的黑烟冲天直上。苏恒跳了下来，向着道观跑过去。“师兄，道观起火了！”。姬不灭急忙爬起来，跟着他向着道观跑了过去，他的心底猛的升起一股凉意，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