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年，年关将近。

连续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定州城。

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赵寰拉着姬不灭闲逛。

难得的平静。

赵寰望见一些糕点小吃便走不动路了，各种特色糕点已经买了两包，两名婢女怀里也抱满物品，跟在后面噘嘴。

姬不灭手中也拿着一些锦丝布匹，赵寰嚷嚷着要亲自为他裁制一些衣服。

看着赵寰蹦蹦跳跳地在眼前走着，姬不灭有种莫名的心酸。那个女孩是他的妻子，而自己却从来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显得陌生。

他有时候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死了，能跪在他坟前哭泣的，也就这么一个人吧！

他想走上去，拉着她的手，陪她走走。

一道身影在他眼前一晃，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眉清目秀，肤如凝脂，身穿蓝色的重锦长袍。

淡淡的桂花清香被风带了过来，姬不灭轻扫一眼便知道眼前的翩翩公子是女子装扮。

可那明眸皓齿有些熟悉，他仔细回忆起来。

他苦涩地笑了。“你来了，那么他一定也在附近！”他转头四顾，目光在人群中寻找。

“我偷偷来的，怎么？不欢迎我？”那人脸上微红。

赵寰走过一段后回头，发现姬不灭已经拉下了很远，她扭头跑了过来，依旧蹦蹦跳跳。地上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她跑的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跑过来看着姬不灭与那俊俏的少年对望，有些诧异。“他是谁？你们认识？”

那人打量了一下赵寰，问姬不灭。“这位想必是大宋的寰公主吧？”

姬不灭点头。

“果然是个美人！”

赵寰更疑惑。“你是？”

“南汉刘明月见过公主？”那人微微欠身行礼。

“南汉？刘明月？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赵寰目光投向姬不灭。

“我本就是女子，这身装扮也是迫不得已！”

姬不灭问道：“你是路过还是？”

“我特意过来找你！”刘明月也不隐瞒，随后她指着姬不灭对赵寰解释。“我们很早就认识，怎么？他没与你谈起过？”

赵寰立即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挽起姬不灭的胳膊。“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以前的事情，我想他一定觉得，那没有什么值得一说。”

“公主误会了，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刘明月望着紧张的赵寰，捂嘴笑道。

赵寰看着刘明月的目光依旧犀利。

“以前在南唐的时候认识的，算是朋友！”姬不灭拍打着赵寰的肩膀。

“你今天来找我夫君有什么事？”赵寰特意将夫君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这里不方便说话，能不能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刘明月顿时有些哀伤起来。

一处茶楼的包厢。

“苏恒为什么没来？他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吗？”姬不灭始终没有发现苏恒，但是他有种感觉，苏恒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因为没有人可以甩开剑客苏恒。

“他告诉我，你做了大宋的节度使，所以我才来找你，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来的事情。”刘明月轻轻揭开盖碗，一股茶雾腾然升起，在空气中翻滚着弥漫开来。

姬不灭将目光投向窗外，街道上购置年货的人群络绎不绝。“你特意找我有什么事？”

赵寰听到此处，停止了吃糕点，怔怔地望着刘明月。

刘明月望了望赵寰，有些为难。

“说吧！他能听的我也能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赵寰终于将手中的糕点塞入了口中。

“你能做大宋的公主，真好！”刘明月看着桌上精致的糕点，充满羡慕。她低下头，斟酌着词句。“我想求你一件事！”

姬不灭直直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空气变得死寂起来。

“说说看！”姬不灭端起盖碗，吹了吹茶面上的茶末，轻轻喝了一口。

刘明月望了望赵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赵寰急忙接话道：“哦，我去看看那两个丫头有没有偷吃我的点心。”说完，她瞥了一眼姬不灭，转身下楼。

“我……我想请你们不要攻打我们南汉！”刘明月抬头看着姬不灭，一字一顿。“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包括我自己！”

姬不灭冷冷的看着刘明月。“你知道苏恒对你的感情么？”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觉得我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你现在是大宋的驸马，也是名满天下的将军。”刘明月有了哭腔，在姬不灭的面前，她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卑微。

“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会攻打南汉呢？”姬不灭沉思片刻，岔开了话题。

“虽然我们比不上你们大宋，可我也有消息来源，你们的大军向着南汉调动，潘美将军已经到了道州，这一切不都指向我们南汉吗？”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认为我有改变的余地吗？”姬不灭反问。

“你有，你一定有，你是我能认识到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你是大宋的驸马，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刘明月努力将泪水压在眼眶里。

姬不灭不忍再直视刘明月那殷切的目光，他扭头看向窗外。

赵寰正站在一家店铺前，与店铺老板讨价还价。那是一家售卖礼品的店铺，似乎她想让姬不灭送点见面礼给刘明月。

姬不灭视线挪开，停在了不远处的一间当铺过道里，那个地方是刘明月目光的死角。

明媚的阳光无法照在那里，地上的积雪很厚，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一名白衣男子倚靠在墙角，双手拢在袖子里，一柄精致的长剑在胸前露出半截。

姬不灭望着那人，那人也望着姬不灭，然后那人轻轻摇头。

姬不灭收回目光，对着刘明月说道：“既然来了，就多逗留几天！”

“你会帮我么？”刘明月声音中的有种莫名的伤感，让人心酸。

“我能做的有限，所以我无法承诺你什么！”姬不灭起身。“先住几天，让寰公主带你到处看看，快过年了，好好玩几天！”

“你是答应帮我了吗？”刘明月眼里有了喜色。

“其实，我帮不帮你，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别抱太大的期望。”姬不灭再次看向那个墙角，人已不见。“但是我会尽全力保障你的安全，为了苏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