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没有料到，刚出城不久，便被城外东城誉派出的人发现了。

她虽然有些身手，但更擅长于近身作战，尤其是在马上，更束缚住了她的行动，所以差不多只是一个照面，便被那些人扔出来的铁钩勾烂了肩膀。

但她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关心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了，无数的鹰爪形铁钩扔过来，马儿受惊，掀起马蹄将程娇摔落在地，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殿下！！！”如意见此，立刻驾马前来，伸手便将地上的程娇拉起，让她坐在自己的马匹前面。

她们这一次遇见的人大约有二十几个，但比较幸运的事，虽然所有敌人都带着武器，但他们并未骑马。

如意的骑马技术显然比程娇好了太多了，受惊下的马儿撒开蹄子疯狂的向前跑，颠簸的程娇感觉心脏都要吐出来了，如意也能牢牢的把控住缰绳，还能护着一人逃跑。

“唔——”程娇突然听到如意闷哼一声，她心头一紧，急忙想要回头看一下。

这一刻，她有些后悔自己在还没有完全安全的时候，便将枪支都拆成零件销毁了。不然的话，即使枪支里面没有子弹了，也可以震慑住这些人几分钟，让她们有足够的逃跑时间。

“殿下，别回头！”如意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将程娇的脑袋往下一按，说话的气息倒还算平稳。

“你没事吧？”程娇被如意按的头往下一低，怕自己帮不上忙还添乱，便不敢再乱动了。

“没事，被那个鬼爪子叮了一口！”如意颇有些呀呀切齿的味道。

两个人谁都不敢说话，如意只是一直不断的挥舞着鞭子，一刻不停的向前跑。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直到身后再也听不到追兵的声音了，如意还在继续挥舞着鞭子。

直到他们驾着的那匹马因为筋疲力尽而倒地，两人也都跟着一起摔在了地上，程娇才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身后的追兵早就已经不见了。

“我们好像逃出来了。”程娇松了一口气，见如意还没站起来，便想要伸手扶她一把。

“别动！”却不成想，她刚走到如意面前，还没来得及伸手碰到她，便被她喝止了。

“殿下，由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走下去！现在还算不得安全……”如意说前两句话还好好的，说到第三句的时候，口腔里突然往外冒血。

她毫不在意的用手擦了擦，用眼神催促着程娇快一点离开。

“你受伤了？！”程娇没理她，半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查看如意的伤势。

她们走的时候，如意是将她保护在前面的，所以受伤的位置只能是身后。那些人的铁钩着实厉害，却也只够撕扯下一块皮肉，造不成致命伤。

程娇咯血肯定是肺腑被伤着了，为什么会被伤到肺腑？

她无视如意的疯狂喊她离开的挣扎，小心翼翼的将她翻了个身。

顿时倒吸了口气。

只见如意的身后插着一只利箭，整个箭身几乎都穿透了身体，程娇看着那支箭，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我带你去找大夫！”她当机立断道。

“不用了，殿下，”如意一说话，嘴里便不断的涌出血液：“箭上猝了毒，救不活的……”

“别说话！”程娇伸出衣袖，替如意擦拭嘴边的血液。

她越擦，如意嘴角流出的血液越多，直到将她整个袖口都染红了。

如意抬起无力的手，轻轻搭在程娇的手臂上，阻止她这个无用的举动。

程娇擦拭的手僵了僵。

她放下手，弯腰，伸手将如意背到背上。

如意浑身都没有力气了，程娇费了好一阵时间，才将她背好。

“殿下……”如意的脸色越来越白，甚至已经隐隐发青了。

感觉到生命力的流失，她不愿让程娇把体力浪费在这里，她本就是为保护主人而存在的，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殿下，放我下来吧。”

程娇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闷头向前走着。

“殿下……”如意正要开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怔了怔。

因为太过震惊和不可思议，连原本因血液流失过多的濒死感都减退了不少：“殿下……你……你在哭吗？”

她放在肩膀上的手，感受到那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明明没什么重量，却砸的她甚少有波动的心脏一阵疼痛。

“殿下，别哭……”

“殿下，别哭啊……”

“殿下，已经很好了……”如意觉得心脏又酥又麻，又疼又暖，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在程娇耳边，轻声道：“能遇到你，已经很好了。”

“在冷宫的这段时间，是属下这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殿下，您让属下，见过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颜色……感受到了……这辈子都不曾感受过的……”

“殿下，若您真的不喜欢西凰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我们不去西凰了……”

“殿下，您只做自己喜欢的，便好……”

“殿下……”

“小忆的事……对不起……”

“对不……起……”

耳边的声音被风吹的七零八落，直到再也寻觅不见。

蹭着脖子的手臂越来越冷，渐渐僵硬。

太阳由东升到西落，隐入了黑暗。

整个世界的光明，就像是被恶魔一口吞噬了一般，只剩下绝望、残忍，和孤独。

不止是从哪里飞过来的猫头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含着一只老鼠，和程娇擦肩而过。

旁边有“嘶——嘶——”的声音。

一只蛇从树上一跃而起，不知是冲着人，还是冲着那路过的猫头鹰。

程娇无动于衷，猫头鹰瞬间扔掉了口中的死老鼠，改换了口味，扑腾着翅膀与毒蛇做起了生死搏斗。

“老鼠……”程娇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挡在自己面前的，灰色的物体道。

“如意……是老鼠……”她将如意的身体向上托了托，继续道。

“如意……我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涸的泪珠，再次滚落。

“我真的……特别怕老鼠……如意……我特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