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将菩提叶席子在书桌上铺展开来。金色的菩提叶泛着淡淡的光泽，叶子上的脉络若隐若现。

“绵绵，花妖给你的入梦引呢？”

“在的。”唐绵绵从锦囊中取出三片细长柔软的红色彼岸花花瓣给团子看。

团子垂眸，红色花瓣静静躺在少女的掌心。他拿起其中一片，在空中甩了甩，花瓣变成了一根红绳子，他仔细把红绳系在唐绵绵纤细白嫩的手腕上，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把剩下的收起来吧。”

“哦，好。”

团子一只手拉着唐绵绵，另一只手按在菩提叶上，菩提叶散发的黄色微光顺着他的手蔓延扩散，逐渐包裹了他和他拉着的唐绵绵。

一束亮光自菩提叶发出，唐绵绵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失去意识的刹那，她隐约听到团子温柔和缓的声音。

“绵绵，我会护着你。”

那一刹那，她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

菩提叶幻境。

团子抱着唐绵绵，站在高山之巅，身边有无数金色菩提叶围绕着他们翩翩飞舞。阵阵清风吹过，他的衣袍随之飞扬着，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团子神色淡漠如水，身体纹丝不动，每一片叶子飞到他眼前，他的视线都会停留一会儿。

这是擎山自出生以来的记忆，从他萌芽破土直至在焚净山失踪，几百年间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存放在每一片菩提叶的脉络中，这些记忆碎片组成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要在这些记忆碎片中找到擎山和他分开后发生的那一部分，并不算容易。

团子正凝神寻找，抱在怀里的唐绵绵悠悠转醒。

怀中少女揉着眼，懵懵懂懂的看着他，轻声道：“团子……”

“为什么我会睡过去？”

“因为你是第一次进幻境，一时无法接受现实与虚幻的碰撞。”团子琥珀般的眸子和怀中姑娘对视，“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不适了，放我下来吧。”唐绵绵推推团子的胳膊。

“好。”

“这么多菩提叶……”唐绵绵惊讶，数不清的菩提叶像蝴蝶一般绕着他们飞舞，显出难以言喻的亲昵，它们散发着金黄色的微光，还有丝丝温暖，将这幻境中的高山照得明亮清晰。

“都是擎山珍藏的回忆。”

“我们既然入了幻境，为什么在山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可能是擎山萌芽破土的地方，它在这高山之上见到了世间第一缕光。”

“这是什么山？”

“不知道。在我过去的岁月，如果很多地方，见过无数高山流水，国家城池，但是从没来过这里。”

“这里很高，好像能摸到云海。”

“是。”

唐绵绵指着远处，“团子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寺庙？”

团子顺着唐绵绵指的方向望去，因光线昏暗，隐约看到云烟袅绕间，有一寺庙坐落其间，寺庙有昏黄的光。

一片菩提叶飞舞着凑近他们，显出不同寻常的热切，连周身的光都在轻微波动。唐绵绵不禁用手指轻触，团子张了张嘴：“别碰……”

他说晚了。

菩提叶被唐绵绵触碰到的刹那，如星沙般炸裂消散，将她吸入了这片菩提叶的记忆里。团子慌乱间抓住唐绵绵的手，被一起带了进去。

……

“团子，你不早点说，我不知道这叶子不禁碰的。封霓的屁股压着都没事，我碰一下它就碎了。”

“啊啊，我的错。触碰到哪片菩提叶就会进入哪片叶子存放的记忆里，我忘记讲了。不过没关系，这段记忆结束，我们就能出去了。”团子顿了顿又说，“封霓平日坐着的是真实的菩提叶，刚才你碰的是叶子的幻象，触之即散。”

“这又是哪里？”

“似乎是古寺。”团子环顾一周，视线停留在古寺大红门扉顶部的几个大字上———端明寺。

这座古寺坐落在一处矮峰，被周围参差不齐连绵不绝的山脉包裹着，竟也不太违和。

“团子……”唐绵绵指着最高的那座山峰，“那座山让我觉得熟悉。”

“进这段记忆前，我们就站在高山之巅，高山古寺。”团子垂眸，“我们现在大概在刚才看到的寺庙附近。只不过刚才是夜晚，这记忆幻境是白天，所以一时没能分辨出来。”

“果然。这会儿擎山多大？”

“不好说。我娘怀着我的时候，擎山便已经在我们身边了。”

“你怎么知道？你娘告诉你的？”

“彼时我虽尚在腹中，但已经能听到声音，我娘孤单时会和我或者还是菩提幼木的擎山说话。”

“年龄来说，擎山算是你哥哥么？”

“妖界化形前后是分水岭，大多数妖没有化形时，神志未开，是没有记忆的。我一百零三岁的时候，擎山才化形，我帮他挡的雷劫。按化形时间，我比他大。”

“贵圈真乱……”唐绵绵眨眨眼，“你有化形前的记忆吗？”

“有。可能因为我父亲是人，我出生便是人形，而且十分孱弱。直到后来能化作原形，才开始修炼妖法。”

“……”唐绵绵跟着团子一声轻叹。

“擎山从未和我提起化形前的记忆，但化形以后似乎对明净山了如指掌。”团子一笑，“记忆会被遗忘，但只要发生过，就不会凭空消失，会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这里既然是擎山的记忆，那么擎山在哪里呢？”

“我们找找看。”团子拉着唐绵绵向寺庙走去，寺庙门口有一僧人在清扫地上的落叶。唐绵绵停住脚，伸手在僧人眼前晃了晃，僧人自顾自的扫地，对此毫无反应。

团子见状发出一声轻笑，“绵绵，这里的一切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对他们来说，我们是虚幻的、不真实的，你踹他一脚他也不会有反应。”

唐绵绵闻言，满怀歉疚，略一纠结，猛地对着僧人屁股蹬出一脚。

她的脚穿过了僧人的身体，蹬了个空，还险些闪了腰。得亏团子早有预料，抓着她胳膊扶稳了。

“团子，你骗我。”唐绵绵捏着拳头一脸愤愤然。

团子弯了弯眼，心情愉悦：“好委屈呀，你细想想，我何曾说了假话？好猫绝不骗唐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