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到了极大震撼，面红耳赤地将妇人打发走，自己又翻了几页之后，心烦气躁地将其压在了箱子底下。

不一会儿几个女弟子涌了进来，说要帮她梳洗。

她们消息也算灵通，已经知道了仙社里发生的事情，阿雾看着她们不自然的神色，心往下沉了沉:“多谢各位帮忙，梳洗就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许是说话没什么气力，越发坐实了她被人轻薄。众女灵修鱼贯而出，她们之中大部分人其实对薛璟颇有好感，如今有些愤愤不平:“赫连雾既然都和魔物结了契，这还怎么履行婚约？薛璟师兄为人也太好了，就为了照顾她的脸面……”

“就是，这可真是个哑巴亏，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

阿雾现在的耳力比以前更好，她都听到了，但是却不能去反驳什么……想了想，或许她确实太过自私了，也没有人去问过薛璟愿不愿意。

她若有所思，在人间，贞洁真得就是那么重要的一个东西么？明明她才是深受其害的人啊，现在却都在责怪她对薛璟的名声也造成了玷污。

阿雾有些迷茫了，她没有换上寝衣，而是穿戴整齐，方便随时能够出去。薛璟也是担心她的状态，不多时便走了进来，看到她的样子，也是略略迟疑:“阿雾？”

阿雾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直言道:“师兄，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她说得很坚定，目光直视着他，同样非常纯粹。薛璟忍不住道:“是因为姻缘线的关系吗？”

他很想再追着问一句，她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还喜不喜欢他……这一点最为重要，薛璟拳头渐渐攥紧，他不敢去问，怕得不到肯定的回答。

可是仔细想想，阿雾，她真得明白何为喜欢吗？

她的那种情感，不如说是依赖和敬重，一直到现在，也并没有改变。是她自己分不清，被他趁机钻了空子而已。

“是。”

阿雾垂着面容，声音低沉:“继续和我在一起，会有损你的名声……如果姻缘线无法剔除，我注定要和魔物在一起纠葛，我也不希望连累到你。”

“我不怕……”薛璟急急解释。

“可我怕。”少女出声打断他的话，“我会为此感到内疚不安，我怕自己总是欠着别人。薛璟师兄，我或许真得太依赖你了，往后，总该脑子清醒一点儿……”

这不是她的错，但是祸事蔓延到她了，她也要试着去承担。

薛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一直以来，他都将阿雾圈在自己身边，有时候她任性泼辣，完全是出自于他的纵容与偏爱，这是硬生生是被他惯出的毛病……薛璟一开始寄人篱下，同阿雾处好关系，是想着让自己的路好走一点，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几个月前，这个小师妹性格开始有了改变，不再那么自私自利爱耍小性子，也会时不时主动关心他，同她聊天的时候，好似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

再直到，她差点死在他面前，那个时候薛璟才意识到，彩云易散琉璃碎，他害怕自己再也抓不住生命当中的那些美好温暖的物什。

可现在，她依旧站在他面前，依旧那般纤弱小巧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倔强刚强。

他纵容娇惯的小姑娘，什么时候悄悄地长大了啊？

……

阿雾心意已决，轻易是劝不下来的。

为此赫连康大发脾气，话说得重了一点，甚至有了一些无端的猜测:“阿雾，你老实和爹交代，是否真得与那魔物少年有私情？”

阿雾苦笑道:“女儿不知。”

在她看来，自己确实无辜，她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想恶整她也说不定。

不知为何，她反反复复想起那个吻，少年气息炽热，她能够感觉到他嘴角上扬的轮廓，似乎是开心得意，又似乎是真得沉浸于幸福当中……心脏又猛得一跳，悸动之后，负罪感越发深重。

赫连康不会放弃追查此事，但是他也明白，从阿雾这里问不出什么名堂，只能听薛璟的，等到回山之后，再从卫令宵那里去探一探底细。

这场婚事，面子里子都没有办法去装，也便就此作罢。阿雾甚至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如果门中接纳不了她，她之后也只能仗剑天涯另谋出路，最好是能够回涂山，自从与父君母后见过面后，她就时时记挂着这事儿。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麻烦。

素尘不知何时到了船上，白衣仙者依旧表情淡漠，对着一筹莫展的赫连康道:“师兄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

其实就算素尘不来，赫连康也会放下面子去求他的。眼下他们带出来的弟子不过二三十人，阿雾的事情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众怒难平，回到门中，更管控不住，而素尘曾经修了一道功法，可以清洗掉部分记忆。

当然，素尘真身没来，来的不过是他的一部分元神。

“情况我大致已经掐算了解了，事关青崖门的清誉，我自然也不会懈怠。”素尘道，“不过师兄，那个魔物恐怕不是等闲之辈，连我也无法测算出其底细。”

“那阿雾时如何招惹上的？”赫连康连连叹气，素尘没应腔，只默默施展起术法，将船上众弟子的记忆清除。

这种术法耗时又费力，赫连康还是颇感激的:“多谢师弟，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无妨。”素尘语气仍旧淡淡的。

其实本来他也不想插手，架不住那少年魔神一直在旁催促。

令宵虽然很希望阿雾能一走了之，可他怕她难过……因为他的私心，却让那个少女替他承受非议，用素尘的话说，实在是有点“没良心”了。

令宵本身就没良心，只不过如今对象是阿雾而已，许是姻缘线起了作用，看她难过伤心，不知为何他也会感到愧疚，先前的那种得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若是不帮我，那我只能将他们都杀了，毕竟都是在海上，想闹出点事端来还不容易？”他只能考虑起另一个办法来，“到时候我救下阿雾，再带她离开，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