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两老一少。

其实年轻也是和两个老人相比，从驾驶位下来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应该是生活助理、司机一类的身份。

右侧车门先下来的老人身形清瘦、精神矍铄，满头银白短发梳得一丝不苟，而且身后还背了小木箱。

至于另一位……

“付文龄。”

陈维目光落在后下车的老人身上。

如果没有许愿游戏，自己以后的人生不会与这位老人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联，他是桑川市真正的大人物、社会的顶层存在。

依据陈维从许愿中获得的信息。

这位老人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他曾经远渡重洋前往美利坚西部淘金，历经磨难后带着一笔财富回到祖国。

那时候国家刚刚安稳，桑川地域大半还是荒地，只零星分布着几个县城、百十个村落、集镇。

付文龄回来不久便倾尽所有的财物拉起一支施工队伍，开始承接道路和桥梁施工、房屋住宅建设、电缆以及电话线铺设等等业务……

如今已是过去五十多年。

当年只有十来个人的小小队伍，已经成为员工数过五万、各类机械设备不计其数的桑川建筑事业总工会。

桑川市五区三县、四百多平方千米的土地上，有三分之二的小区住宅、商用写字楼和大厦、各类工厂、公路桥梁等都是由其建成的。

也正是由于发展得太好、体量太大，最终在各方面原因的综合作用下，桑川建筑事业总工会从一个以私人公司为领导的利益团体，变成了桑川市最大的国有企业——桑川建设集团。

付文龄自然也从工会会长职位上卸任，转而成为了桑建集团的终身名誉董事长，尽管早已不管实事，但付文龄在桑建集团的影响力仍大得惊人。

不过岁月终究不会偏袒任何人，哪怕他过去曾叱咤风云……如今的付文龄已经是垂垂老矣、一身的病气。

“辅助。”

陈维远远望着这位老人，心中默然呼唤一声。

【辅助功能开启】

下一刻。

恍若经过了刹那的光怪陆离，陈维眼中再次透出难以理解的沧桑目光，原本微微躬着的脊背不自觉挺直，浑身上下的气质骤然一变宛如古松。

而与此同时。

这位刚刚看着还再正常不过、说话乐呵呵的老人付文龄，此刻在陈维目光中已然是另一种形貌。

“假神、色青、形销、指颤……老爷子果然已经病得厉害。”

辅助功能提供‘虚拟记忆’的方式并非简单的在陈维脑海中灌输，而是虚拟出一个‘记忆池’与陈维的精神连接。

‘记忆池’中信息自然是来源于那位堪称中医国手的于氏先祖，这令陈维在望诊方面也瞬间达到深不可测的境界。

此刻陈维离付文龄距离二十多米，只能通过望神、色、形、态来推测他的身体状况。

这毕竟是一位社会地位超高的大佬，即使有许愿游戏打了包票，陈维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宁愿多消耗些许愿值提前开启辅助。

……

假神就是指病情垂危的人出现精神暂时好转的假象，换句话说就是回光返照，多表现在神气虚足、话多、想要活动等方面……这与此刻付文龄的状态完美对上了。

“小然，这个商场是谁建的啊？”

付文龄抬头看着偌大的万象购物中心，这一刻他目光清明、说话也曼斯条理，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个健康的老人。

“是董总直属的第一工程部。”付然扶在老人左侧说道。

付然是付文龄老爷子的孙子，可不是什么生活助理或者司机之类，这里陈维倒是猜错了。

“好，很好啊。”

“现在的老百姓都富裕了，就得多盖些给老百姓服务的地方。”付文龄眼光何其老练，只是稍微扫了两眼，便看出来这里的大多不是大富大贵的人。

“小然，我再问你。”

“这里六十年前是什么样子？”付文龄眼里满是回忆。

这问话令付然确实无言以对。

他如今还不到三十岁。

哪能知道六十年前这块儿地是什么样？

“老张。”

付文龄转头看向右边：“你要是也敢说不知道，咱俩交情可就没了。”

“我可没忘。”

老张笑呵呵回答，“这不就是你刚回来时，和董怀安、赵觉民那帮子苦哈哈的弟兄住的地方吗？”

“哈哈哈，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付老哥你们当时穷得请不起郎中，竟敢让那时候还不到十岁的我来看病下药，亏了你们运气好。”

说着两位老人都笑了起来。

这位老张全名称作张耀祖，一个影视剧中十分常见的名字。

张家也是世代行医，不过张耀祖与于松华不同，他年轻时出国近十年，对西方医术同样十分精通，如今已经是桑川中西医结合医院的院长，也在中心医院兼任中医科名誉主任。

见付文龄兴致还很高，张耀祖悄悄转头给付然使了个眼色。

“爷爷，我有点累了，要不咱们先坐会儿？”付然心神领会地背锅。

“瞧瞧你这身体素质，现在的年轻人啊……”付文龄瞪了他一眼。

回车里拿出一张厚厚的坐垫，付然、张耀祖一左一右扶着付文龄找个石椅坐下，与陈维所在的地方正好临近。

……

在与这两老一少五米外的位置。

陈维看似安静地坐着刷手机，实际上注意力已经全放在了身旁。

不愧是一代古王朝的医者领袖，于氏祖先的医术境界或许都不能用登峰造极来形容，望、闻、问、切四种诊法中，绝大多数中医最重视切诊，可这位于氏祖先最擅长的却是望诊。

他的‘望’甚至已经超脱表象，到了与某种玄学沾边的程度。

人体磁场？

三把命火？

……这些陈维都不懂，不过当他注意力放在身侧时，就算已经闭上了眼睛，仍有一种冥冥中的神奇感应。

是三道气息。

一个锐意勃发、犹如正阳。

一个老而弥坚、气似松柏。

一个摇摇欲坠、宛若风中残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很快到了下午两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的正正好好两点整。

这一瞬……恍若有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