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终究还是没有在鸿门杀掉刘邦,而范增虽然生气,却也没有真的负气出走。
虞子期来得相当及时,既然如今确定熊心已经无法再以楚王的名义私自发出任何声音了,那么项羽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假借楚王之名发号施令了。
当今的天下大势当真落在了项羽一人的手中…
在整个灭秦之战中,项羽与刘邦功不可没,而这两人都是楚王熊心麾下的将领,那么雄心自然而然不可能再与其他诸侯相提并论。
因此熊心自封为义帝,行天子之事。而项羽则被封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
按照之前的先入咸阳为王的约定,刘邦则顺势成功地裂土封王。除此之外,无论是之前跟随项羽的诸侯联军还是在各地起义的自封为王的各路诸侯。甚至包括当初投降于项羽的章邯董翳司马欣三人皆被封王。
昔日的秦地之上,如今足足有了十八位诸侯王,而熊心的身份则要高于他们,是为义帝。
可这王倒是封好了,他们的封地又该怎样安排呢?
每个人都在担心着这件事,毕竟这事关自己的利益,而这件事也落在了项羽的手中。
范增和项羽对着军帐中的巨大地图商议着分封一事,而范增也派人知会了苏念一声,让苏念同样前来商议。
当看到苏念之后,项羽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愣神的一瞬间不顾范增好奇的目光,拉着苏念见离开了大帐。
这是怎么了?苏念心中不解,看项羽这表情明显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项羽拉着苏念低声说道:“子期回来了,苏先生知道吗?”
“我听说了,不过也听说子期去忙其他事了,所以我还没有见到他。”
项羽默默点头,随后表情肃穆的说:“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昨夜子期说,他说……”
项羽结巴许久,最终无比担忧的看着苏念的眼睛说道:“子期说小晚姑娘不行了……”
“你说什么?”
苏念脸色巨变,他也顾不得项羽此时是什么西楚霸王了,他紧紧的扶住项羽的肩膀,使劲的晃了晃项羽的身体。
“你到底在说什么?小晚怎么可能会不行了,你把话说清楚。”
“先生千万别激动,子期说前些日子彭城突然降温,而且大雨不断,小婉姑娘受了凉,淋了雨,加上身体本就瘦弱,所以感染了严重的风寒,病情非常非常严重……”
项羽结结巴巴的说完,而苏念艰难地动了动喉咙,他转过身撒腿就跑,来到马厩牵出一匹骏马,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
看着苏念在马背上快去远去的身影,项羽急切的对身旁的几名军士说:“你们快点跟上去,务必要保护好苏先生的安危。”
这几名军士得令之后立刻依令行事,而项羽依旧不放心,他让人连忙找到修远,简单的和修远交代几句,便让修远也带上数十精兵远追了上去。
当项羽忙完这一切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准备回帐继续与范增商议分封之事。
不过范增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你为什么要骗他?”
项羽苦笑一声,万分无奈的说:“我还能怎么办?苏先生帮了我很多次,之前也救过亦卿,我欠他许多人情。他低声下气的恳求我饶过子婴一命,我便只能先答应他。可是子婴是谁?子婴是大秦的皇帝,而大秦是我的死敌,无论如何我绝对不可能放过子婴。但是我又不忍心让苏先生知道我要对子婴下手。所以就只能先让他离开此地了。”
“你想杀掉子婴?”范增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并未出言阻止,毕竟在他看来大秦已经灭亡,而子婴身为大秦的末代皇帝。以这样的身份,子婴究竟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项羽面容阴冷的说道:“我不止要杀了子婴,我还要杀掉咸阳城所有人……”
“你莫不是疯了?”
范增被项羽的话吓了一大跳,项羽用不容质疑的目光看着范增:“亚父,劳烦你帮我费心有关的十八路诸侯分封一事吧,接下来我要去做我真正该做的事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要把咸阳城中的所有百姓都尽数杀死吗?”
“普通百姓自然可以离去,但若是他们不肯离去,我又能怎么办?我要把整个咸阳城彻底毁掉,让秦人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在当年秦国灭掉楚国之时,楚国的大将项燕在临死前满腔愤怒的说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时隔多年,没想到项燕临死前的一句话竟一语成真。
如今秦国不仅被楚人所灭,甚至就连作为大秦上百年都城咸阳也要被楚人项羽彻底的毁掉。
范增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既然无法劝项羽改变心意,那他也只能撂挑子不干了。
眼下各路诸侯齐聚咸阳,就算项羽再想毁掉这座咸阳城,可最起码也要将各路诸侯都打发走才能行事。
范增不肯在分封一事上为项羽出谋划策,那项羽只能自己看着地图自行规划。
其实这事说简单倒也简单,毕竟其他的各路诸侯基本上都是跟着项羽一路打来的,无论项羽怎样安排,他们也不会有太大意见,就算有意见也不敢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刘邦了,虽然项羽觉得刘邦和其他诸侯也没什么太大的两样,给他随便找个地方就完事了。不过既然范增相当不待见刘邦,而项羽知道自己惹范增生气了,他又有想要讨饭增开心的意思,所以他准备特意给刘邦挑一块比较贫瘠的土地。
哪里比较贫瘠呢?
项羽虽然对行军打仗之事还是比较了解的,可对于地理方面的问题就一窍不通了,无奈之下项羽只能请来本地几位年长的老者,向他们打听起这种比较贫瘠的苦寒之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地图上咸阳城的西南方向说道:“出了咸阳往这个方向走,那里是一片道路不通的深山老林。有个说法称之为十万大山,足以见得那里有多么险峻了。就连秦皇嬴政在世的时候,都苦于这片大山的阻挠,无法与大山另一边的百姓建立大规模的往来交易,若将军要找什么苦寒之地,我想穿过这片大山之后,那里应该就是将军要的地方。”
项羽望着老人的干枯手指所在的地图上的方位怔怔出神。
十万大山?
既然范增那么不待见刘邦,便将刘邦驱逐到这大山的另一侧,让他自生自灭去。
这样的话刘邦便不会再跳出来碍眼了…
想到这里项羽连忙请教:“这块地方叫什么?”
“我们将这里称之分别为巴蜀,据说当地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他们将此地称为汉中!”
“汉中。”项羽轻笑着说道:“这还真是得来不全不费工夫啊,那我便让这刘邦去所谓的汉中做一个汉中王吧,这样一来也不算是违背了我们的彭城之约!”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对视一眼,并没有对项羽的话做出任何评价。
不过他们心里也都懂了,看来这刘邦八成是与项羽有仇啊!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将这样一块贫瘠的土地分给刘邦呢。
别的不提,单单是这崇山峻岭,刘邦能不能活着抵达汉中还不好说。而且这地方如此偏僻,刘邦手下的那些士兵,真的愿意跟着一起前去吗?
…
在项羽行完分封之事后。各路诸侯王便陆续前往自己的封地了。而刘邦在打听了汉中究竟是怎样的一块地方后,他先是对着阻拦在前往汉中的这一大片山地发起了愁。
“萧何大人,你说这项羽是不是想让我死在这路上啊?这小子今年才二十多岁,我都是能当他爹的人了。他这样欺负我一个老人家真的合适吗?”
刘邦半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发着牢骚。
“我说主公啊,不现在应该是汉王了。既然事已至此,抱怨已是无用。而且我仔细的查验了一番咸阳宫中的典籍,这汉中之地虽然相当贫苦,可是土地却并不像是他们传说的那般贫瘠,只是因为那里与咸阳城交通不便。所以才会给人一种贫瘠不堪的感觉罢了。其实那里地势平坦水源丰富,相当适合耕种,我虽没有亲自去过那里,不过我想那里应该是一个还不错的地方,唯一的难题就是,我们该如何顺利抵达汉中呢?毕竟,这一片山路可相当不好走啊!”
“萧大人,我的萧大人!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自我安慰了。如果汉中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范增那老东西怎么会把汉中分给我呢?算了算了,我得先好好的睡一觉,你去跟兄弟们说一声,明日一早我们准备出发,让大家把干粮都带足了。否则到了这深山之中,那可是要饿死人的。”
萧何领命前去,不过他又回过头看着已经闭上眼的刘邦说道:“主公,你觉得我要不要把这一路的艰难险阻一五一十的告诉给大家呢?”
“当然要告诉,难不成我们还要瞒着大家不成,骗他们说是要跟我们去享福的?”
说话之时,刘邦依旧没有睁开眼,看来他被此事打击的实在不轻。
说实话,如今刘邦都有些怀念自己的老家了,虽然他在老家时日子过得比较清贫,可好在那里饿不死人,地里也是能长出庄稼的,可现在谁知道汉中那边是什么光景?谁知道这一路上会不会直接被饿死或者被山中的野兽给叼了去?
可这是项羽亲自分封的结果,他又不能不去。否则要是引来项羽的报复怎么办?
萧何说道:“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担心万一把真实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弟兄们,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当逃兵的。其实就算不告诉他们,等进了山地之后,他们见识到了这一路的艰难险阻,肯定也会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当逃兵的,我们现在或许得想想该如何处置逃兵了。”
“还处置什么处置?”
刘邦万分颓废的挥了挥手:“把所有的真实情况都告诉大家,谁想当逃兵就让他逃去吧,别拦着。”
萧何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如今韩王也要离开咸阳了。而韩王要求张良与他同行,子房先生毕竟帮了我们许多。主公要不要亲自去松松子房?”
“不去了,我现在这副样子去了不是让人家喊我看笑话吗?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到头来项羽让我去汉中当什么汉中王,而韩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的情况倒是要比我好许多。我现在去送子房这不是给我自己找不自在吗?这样吧,那就再劳烦你帮我去送送子房吧,就说我身体有恙去不了了。”
萧何也不再勉强,他离开之后先是将眼下的情况都告诉给沛郡来的那些人,不过他长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将此事全都告知给底层的军士。就算有人想当逃兵,那到时候吃不了苦逃便是了,也没必要现在就添油加醋的把大家都吓跑。
在一众老乡互相抱怨的时候,萧何已经悄然离去,他这是要去给张良送行的。此次一别,或许永远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张良出身贵族,却能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打成一片,甚至甘心全心全意的辅佐刘邦,萧何自然对张良也是相当尊敬的。
“子房先生莫怪,主公他不是不想来送你,只是因为他身体抱恙,实在是无法成行!”
“不必多说,主公在想什么我岂能不知。你回去替我转告主公一声,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一定要振作起来,万万不能轻易颓废惹别人笑话。”
“先生放心,此话我一定转达。”
直到这时,萧何终于想起了之前他想要对张良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分别在即,他连忙叫住已经转身的张良。
“对了先生,前些日子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封书信来投靠于我,那封信是苏念写给你的,说让我为这个年轻人在军中谋一个不甚重要的职位,我前些日子实在是忙的头昏眼花,就把这事给忘了。”
“苏念推举的?”张良皱着眉头想了一下。
但凡是苏念推举的人,张良总会下意识的看重几分,不过他又想起刚刚萧何说只是要为此人在军中谋一个不甚重要的职位,他也就没有多想。
“那便劳烦萧何大人按照信中所说的去办吧,且当是卖我张良一个面子好了。对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萧何左手食指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按了按,然后有些迟疑的说:“此人和前些日子你从韩地带来的那名年轻将军同名同姓,他也叫韩信…”
张良顿时瞪大了眼睛,就在这一瞬间,张良想通了很多事情。
苏念说过他懂一些占卜之术,也就是说苏念其实是推算出叫韩信的人有所谓的得之可得天下的大才。
而张良也确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在韩地发现的那名韩信,绝对不是这种大才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终于出现了另一个韩信,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也就是说这个韩信很有可能才是苏念之前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得之可得天下的大才…
韩王成的人已经在催促了,张良急切的拉着萧何的手说道:“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个韩信不是一般人,得之可得天下。你一定要把它留在沛公的身边……
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