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吓到的李茶蹬蹬蹬的后退,下意识的把门带上,仿佛是不想吓到谁。牙齿轻微的颤抖,发出磕磕哒的声音。
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可怕!
伸出手指,扣了扣牙缝,借着红色的月光,仔细的审视,他看到了,血。红色的,血。不是幻觉,不是红色的光导致的色差。真的是红色的血!
是谁的?是谁的?我自己的?维克多的?
滑稽到可笑的动作,他双手按在了盥洗室的水池台上,伸长了舌头,没有咬舌头没有伤口。伸手在口腔里划拉了一下,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伤口。
“不是我的。”李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胡思乱想。
到底怎么了!
思维逐渐清晰,浑身的剧痛再次袭来。像是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了一样,但是好歹还站在地面上,这说明,最多就是骨折。而不是粉碎性的。这算是好消息么?
他自我催眠。
脑子里的碎片被翻阅,被查找。直到那条回家的小巷子。他工作完了,整天的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事情并没有结束,他疲惫的换上了得体的稍显破旧的正装。
拿着薪水,满身疲倦的想要回到家。但是,越来越重的身体都在告诉他,告诉维克多米契尔,你的道路已经到达终点了。
沉重的眼皮不愿意合上,他在想着家里的弟弟。如果薪水不拿回家,他会没有钱去买吃的,没有钱缴纳学费,没有钱点灯,没有钱给水费的。
我不能睡。一股力量支撑着维克多米契尔,支撑着他想要爬起来。
下一秒,一只巨大的竖瞳印入了他的眼帘。竖瞳里倒印着他的半身像,痴呆的半身像。
‘哦,是一个迷途的旅人。又一个悲惨的灵魂,让我看看,多悲情多委屈啊,强装无事,自衬体面,多么悲惨,我喜欢!告诉我,你叫什么?’
‘维克多,维克多米契尔。’
‘亲爱的,维克多,已经不用努力了。欢迎抵达终点站!’
如同墙壁般大的,像是触手一样又像是带着鳞片的舌头一样的东西,裹挟起了他的身体,紧接着浑身仿佛被挤压成了肉酱!
记忆里,仿佛,他突然惊醒,手脚无法用力,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记忆出现的断层,李茶完全不清楚他是怎么回来的!那东西是什么?竖瞳?野兽么?还是什么奇怪的生物?
“我该怎么说,怎么做?”
半晌后,蹲在地上,背依着水台的李茶双眼放空,双手环抱着屈膝的双腿。事到如今,他能做什么?这个世界知道什么是鬼附身?
如果自己说,自己是从异世界来的会被烧死么?这个世界好像是有神的。有着教会。应该会被烧死?以异端的名义?
疼痛渐渐隐没,李茶在思考着。在提取着记忆。
这具身体,或者说,维克多米契尔。他出生于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洛兰加,希洪市。
他的母亲在生下了弟弟贝拉米米契尔之后两年,死于一场外科手术。
他的父亲是洛兰加的一名退役海军,每次出海总是能带来各种各样的纪念品,当然还有补贴。他退役后供职于希洪市海港。经常需要出海,救援一些遭遇暗礁的船只。而某一次出港,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除了少的可怜的体恤金,他给家人带来的只有没法抹去的伤痛。
父亲去世后,刚刚大学毕业,等待着大学提供的面试机会的维克多不得不承担起弟弟的生活和家庭的开销。
本来他作为为数不多的大学毕业的高等教育人士,他应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和生活。但是,为了承担弟弟贝拉米的学费,还有家庭的开销,他不得不前往码头找一份最基础的苦力。
因为,如果找别的工作,就没办法再去面试学校提供给他的机会了。一份来自国立科瑟研究院的工作。它足够的体面,也有足够的薪水。但是,它不允许拒绝。如果他找了别的体面的工作,科瑟将终身拒绝他的面试。
但是码头强大的劳力,似乎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他再也等不到大半个月后的科瑟研究院的面试了。
“贝拉米,科瑟研究院。”
李茶念叨着这两个单词,他的前身最注重的单词,奇怪的单词,不是英文也不是中文。但是,很奇怪他能懂,说得出,也写的出来。这是洛兰加语。
揉了揉疼痛的部位,李茶决定,暂时先以维克多的身份活着。然后了解清楚这个世界,在想想自己穿越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然后努力的,回去!
他还有父母要养活,上面虽说有个姐姐。但都说养儿防老,如过老都不能防,那是一件多悲惨的事情?
站起来,他扒开了领口,看着自己的脖子。
之前红色细密鳞片的纹路逐渐消失,伸上的痛楚也逐渐的消失。他能想起来很多事情了。
两辈子的记忆混杂,让他有点不喜欢。下意识的觉得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但是,这都是体感而已。
双手撑在仿佛是瓷质的水台上,低垂着脑袋。
久久之后,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感受着真实的痛感,低声的咒骂。
“这不科学!这一点也不科学!”
然后,他想起了那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那只足有汽车轮胎大小的竖瞳。会是它么?会是那只怪物么?
但是,自己在穿越前应该没有接触过那种怪物吧。还是说,自己其实在做梦?只是很真实的梦?
自己感受到的,其实是那些混蛋在作弄自己?
整理了下衣领,下意识的小声的关上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
“失败了。”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毫无疑问的失败了。你特么在玩我么?凭什么是我啊!”
右手握拳重重的砸在一遍,然后他坐起身子捂着拳头。
砸在栏杆上,破皮了。
看着一边带着黄铜色锈渍的栏杆。李茶叹气,再次站起来走向盥洗室。破伤风可就不好了。想想这个奇怪的世界,貌似还在蒸汽时代。有没有发明破伤风针都是两说。
他决定,先去冲洗下。最起码,在回家前,不能先死了吧。穿越者李茶,穿越半小时后,死于破伤风?什么沙雕穿越故事!
走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哗哗的细小水流冲刷着他的指背。
吱呀,让人牙酸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格外的明亮。那是海蓝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