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天,我是在无冰可用的南城小院里度过的。
即便会有人送来我的吃穿用度,林霈本人偶尔也会过来,次数却大大减少了。这对我并不算什么坏事,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拜高踩低,是我的老本行了。如今被人如此对待,不免产生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即便他如今专宠正房,太后的娘家亲戚们的邀宴,许多都是推脱不掉的。所以,有许多时候,他都是需要我的。
私下里,林霈最喜欢我穿白色,肃静,淡雅,他说很美,像仙女。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不会太为难我。
而我,陪他出局的时候,最喜欢穿粉红色的衣服,冶艳,妖娆,将我的样貌衬托得更加水嫩幼小。洋红,橘红,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更别提只有正室夫人能用的正红色。
“你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控制不住自己啊。”
“那就不要控制呀~”我娇滴滴的样子,总能带来通宵的欢愉,这是他偶尔的调剂,也是我的。这便是我用来博取更好生活的代价。
“姑娘。。。”
“吵什么?姑娘昨夜又。。。”
“又通宵了吗?”可以想见,忍冬的表情并不好看,那嘟起的小嘴,很能诱发人亲吻的欲望。“那个什么将军,也太能折腾人了,每隔几天就来这么一次,谁受得了?”
“小丫头多嘴!”
耐冬是个谨慎性子,哪怕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对我的轻视和慢待,隐藏在表面上的恭敬下,我便不能将其拿到台面上与她对抗。
当然,缺了男人的光顾,南院——自打他把我送到这里居住,家里家外便把南城的这处院子,统称为南院了。没有男主人的南院,本身就是冷清的,到处打仗的将军,偶尔将就一下也是没关系的吧?
“什么呀,大热天的,又折腾那么久,还不给冰,咱们姑娘都要被磋磨死啦!”
“再胡说!叫你胡说!”耐冬生起气来,伸手去扭忍冬。
“你们吵什么呢?”我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呃,就是这个状态,你们懂的,身体不爽,脾气自然不会太好,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口气比较冲。
“姑娘,忍冬她又在嚼蛆了!”耐冬委屈起来,眼中憋了一汪泪水。
“嚼就让她嚼,你跟着闹什么?”我又打了长长的一个哈欠,瞧了瞧天色,“都安静会儿,午时之前,不许吵醒我!”
吩咐完这句,我便一甩宽袖,回去继续睡了。
“你呀。”耐冬狠狠瞪了忍冬一眼,我都能想象到她二人各自的表情,冷笑一声,倒在床上继续补觉去了。
梦里,还是那个飘渺的背影,还是那一群不明所以的百姓,还有。。。对多年前的疼痛能感同身受的幼小的我。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像阿蔷那样,执着地摇醒我了。
我顶着一身冷汗,水湿水湿地躺在床上。
足有小半个时辰,我才支撑起凉透的身体,慢慢爬了起来。
忍冬和耐冬都不在,我独自起火烧水,又找来了干净的衣服放在浴桶边。水桶里的存水不多,我只好俭省着用,擦干净身体后还得趁热将脏衣服洗了——这一折腾,便是半个下午。
别以为我只是个娇滴滴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姐,加入昔花楼之前,我也是个苦孩子。
思绪飘到这里,我忽然相到了哥哥们。或许,我该回去看看?
“你谁呀?站在我们门口做什么?”院门处终于传来耐冬的声音,不过她的人和声音都没有进屋的意思,就好像。。。有谁挡住了她的脚步。
“我还没问你谁呢,怎住到我家来了?”
“你家?”这是忍冬的声音,“你是谁呀,我们是林。。。”
“别胡说,主家的名姓不能随便报给人知的。”
“谁呀?”我拿围裙抹了抹手上的水,抬步往外院走去。南院是个两进的小宅子,只我们三个弱质女子住在这里,也没有门子,平日总会受到邻里的排挤,原因?别问我,我不想公然承认自己的窘迫。
我被那个背向阳光的男子背影吓了一跳,止住了脚步。
“你是这里原先的住户吗?”我弱弱地问了一句。忍冬耐冬见我出来,还是这样一身朴素打扮,先自怔住了,捂了嘴站在门口不动了。
“呃?”他转过身,一脸憨憨的笑容,“嘿,你还真是住在这里啊!”
“啊。。。”能再见到亲人,那句“二哥”便哽在了喉咙里,和着热泪,扑了上去。
“这又是姑娘的哪个。。。”
“别胡说了,你这张嘴,迟早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我们相拥哭泣了半刻,四哥、五哥也推开两个冬闯了进来,跟着抹了几把眼泪,才劝住我们,进屋叙话。
原来,就在我们进城邀客的时候,位于城外云下镇的昔花楼就被官府查抄了。外出的姐妹们勉强逃过抓捕,其余的都不知被带到了哪里。
“啊,黄娘子。。。”
“我们也一直在打听她们的下落,可我们认识的,也只是些小鱼小虾。。。”
“那,那那,仙儿呢?阿蔷呢?”
“仙儿姑娘发现昔花楼被查封后,又回去找了郭太师,被他的夫人打了一顿扔出来了。”二哥的声音低沉而沮丧,“你别着急,我把她送到阿蔷那里了——伤势无碍,有秋棠在,没事的。”
“啊?”我有点蒙。
“你不知道么,秋棠都学会开方子了呢。”满春笑哈哈地给我解释。
“啊,就是那个被米商祸害的。。。小丫头?”我没搭理五哥不满的眼神,“她伤好了?怎么就开始学医术了?谁。。。?”
“嗐,这个嘛,受伤的地方总会有后遗症,她学一些医理总是有好处的嘛。”
“不对呀,她们都在一块儿呢,就差我一个人了吗?”我帮二冬将最后一道小菜端上桌,招呼她们一起坐下,“她们不是回不去楼里了吗?”
“你跟二哥去年住过的鬼宅不是还空着呢吗?”五哥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淡定地回道。
原来你们都藏在这里?
我无奈地摊摊手:“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搬到这里来啊!”
“你四哥有啥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听了满意的话,二哥也跟着笑了起来,要知道,我这四哥生在春天,心里也是个春色满园的,“自打我们听了阿蔷的回报,就去将军府打听了——当然不是直接开口问的,我们在他家门口蹲了一个月,摸出规律后才偷偷摸过来的。”
然而,六哥再次光顾的时候,并没有针对满氏兄弟做出什么指示,就像是默认了他们的存在一样。
于是,他们便厚着脸皮留了下来,隔三岔五地在鬼宅和南屋之间替换往来。
家里有男人坐镇就是不一样,不仅邻里不敢再说三道四,两个冬也勤快了许多,唯一的问题,就是家里的口粮不太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