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仔细琢磨,这万般头绪的事情,究竟是马衙内找茬半途而废,还是有林六耳的授意在里面?不过,他存心挑唆、放任肯定是有的。只是。。。
把我们扔进大牢里,什么伤害都没受到,这中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我不在的这几天,外面有什么动向吗?”吃饭时,我貌似随意地问满意。
“你指哪方面?”满意没有抬头,只顾着扒自己碗里的饭。
“就是。。。”我转转眼珠,“我也说不好,你先拣几样大事来说说,惊天动地那种。”于是,我便被流寇闯宫的事情骇了一跳,不自觉地落了筷箸。
“姑娘这是怎么了?”忍冬端了汤品上来,顺口问道。
“原来。。。”原来,他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流寇牵连,借了马衙内的手,换了名头将我们与那帮恶人隔离开了。“鬼宅那边怎么样?没有受到什么。。。吧?”
“没事,秋棠那丫头的损招还挺管用,分分钟就把人打发了。”
我眨了眨眼睛,才想起那个被我们捡回来的浑身是血的小丫头——说是她在自修医道,如今怎会有这么大本事,能吓退匪寇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满意对着自己的饭碗笑了起来,直到笑得把自己呛到,连连咳嗽才算完。待他止了咳,才慢慢给我们讲起秋棠的故事——
“妹妹你都想不到,她那小脑袋瓜儿里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法!什么面粉香粉迷眼睛,平底锅砸头,还有水里掺东西,箭头上涂毒药。。。欸,妹子,你说她一个小丫头,怎就敢孤身去引诱那些贼寇了?真真不可思议!”
“我看你不是不可思议,是满心赞叹了吧?”我羞他。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呀,那丫头比夕颜大不了多少,还没及笄呢。。。”满意的声音越来越小,脸颊却有点泛红了,为了掩饰尴尬,再次将头脸埋进了饭碗里。
我没有非要他承认自己心意的意思,便垂了头假装喝汤。
“老五,妹妹。”
我的汤碗只下去了一半,外面便传来了四哥的声音。只见他一身素衣,将推车放在角落,拍拍手上的灰,才进来正院跟我说话。
“晦气去尽了?”满意将碗筷一放,端起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残渍,笑问。
“吃完了?”四哥没理他,只严肃道,“吃完了就边儿去。妹妹,地方我打听到了,东西也备齐了,你看咱们何时去瞧瞧耐冬?”
啊,我险些把这件事忘了!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收拾收拾,五哥,今日就麻烦你帮忙看家可好?”
“好好好。”满意满口答应,对于这种事,满老五向来怕得很,据他自己说,光听一听都觉得阴风阵阵。于是,我们一行三人便趁早套了车出城去,之后我才得知,那些人竟将耐冬葬在了最初我们选定的地方!
“他们怎知。。。”
“说是有人告诉他们的,具体是谁,他们也说不清了。”
于路无话,我们在耐冬坟前哭了一场,日头过午便要回转了。
“五哥,再往前面是不是路过云下镇?”我坐在车上,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顺便将周围景色指给忍冬看,“那边不是咱们昔花楼的旧址吗?”
满春也搭了凉棚望过去,肯定了我的话。
“忍冬,想不想去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
“我。。。我。。。”忍冬结巴了半天,我转回头去看她时,只见她涨红着一张小脸,眼睛里蕴着两汪泪,“姑娘好好儿的一个女儿,为什么净要去那些腌臜地方呢?”
“什么腌臜地方?自己多收拾下不就好了。”我笑话她。
“姑娘分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我笑弯了眼睛,“别的你也不懂呀!四哥,咱们去绕一遭吧,许久不回去,倒是想念得紧。。。”我的话被凑近的景象堵住了,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
“那个姑娘!”忍冬的泪水被吓了回去,捂住嘴惊叫起来,“她要寻死!那些人怎么不阻止她呀?!”
“四哥,咱们过去看看。”我拍了拍满春的肩膀,示意上前。
四哥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虽然不愿多惹是非,倒也见不得年轻漂亮的女娃儿被欺负。遂驱车上前,先是一记响亮的鞭子,将围观的人惊得散开了些,他便泥鳅一样从缝隙中钻了进去,一把将那个女子扯了下来。
“兀那汉子,你打哪里来的?休要坏了我们好事!”
人群在一瞬间的愣怔之后,便被出言制止满春的男人激起了不满,附和着叫嚷起来。
“好事?”我听见满四喊道,“你们要逼她上吊,这叫好事?”
“她被贼寇奸污了,为保贞洁,她必须死!”
“必须死!”“必须死!”“下贱的女人!”“必须死!”周围跟着响起一片附和之声,甚至有人蹿上来伸手要去拉扯那个女子。满四没有办法,一边解绕在女子脖颈上的绳索,一边拖着她往后躲,一时间显得十分狼狈。
“你们这帮恶毒的村汉!”
我看见人群外有几个抹着眼泪的妇人,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心下便有了主意。
“她被奸污,难不成是你们中间的谁做的?倒来冒充贼寇的名头!”我挡在了四哥与村民中间,指着那些叫嚣声音最大的人,“她说不出口,你们便以为自己清白了?站在这里大言不惭,羞也不羞?!”
“你胡说!”当先一个年轻人跳了出来,“说我们奸污她,你有何凭据?”
“那你证明不是你呀!”我反驳。
“你你你!你不讲理!”
“到底是谁不讲理?!”我双手叉腰,“你们同村的姑娘受了欺负,你们不去找那个欺负人的,还反过来欺负自己人?你们不是不怕羞,是欺软怕硬,是不要脸!”
年轻男子气鼓鼓地矗在那里,半晌反驳不来,旁边的一个老者见势不妙,走出来顶替了他的位置,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士?何故管我们镇子上的闲事?”
“闲事?”满春将那姑娘从绳索里解脱出来,见她喘匀了气,才放心将她交给忍冬,站到我身边来,“你们这是草菅人命!人命大过天,怎么能算闲事?”
“一个不贞不洁的女子,算什么。。。”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老者的话,也将我唬得退后一步,才回头去看——竟是忍冬!
只听她哭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胡说!胡说!她才没有不洁,没有!你们,都是你们想停妻再娶,才诬陷她的!”
“哼,小姑娘真会编瞎话,那个婊子还没嫁人就把夫家全克死了,谁还敢娶她呀?”
“就是就是,眼看着嫁不出去了,自己忍不住偷汉子了吧?”
“你们这些吃不着葡萄硬说葡萄酸的,敢问你娶到老婆了吗?啊?”
方才出言不逊的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翻着死鱼眼对骂道:“娶不到老婆也不要这种烂货!啊——”
“像你这种人,娶了老婆也下不出什么好种来!”
在那人的惨叫声中,我们看到他身下逐渐洇出一滩血迹来,不止是关键部位,还有一只左手和一条右腿,都与身体分离开来,不禁骇然失色,捂了眼睛不敢看了。
“他家的家长何在?”
就是这个女声!有她在的地方,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把你家的孬种儿子领回去——记住,废了你儿子的,是我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