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那位老皇帝会就此放过我们。
带着一身冷汗出来,被狂风一激,我浑身一颤,就要随着风向向一侧颠倒了去。燕三猿臂一舒,我便被他拦在了下风处。
温热的躯体融化了我的不快,出城的马车上,我便问他:“他在怀疑你,你不怕吗?”
“我的封地在北边,怕什么?”他嘻嘻笑着,“你要是怕,就替我应了呗?”
“三爷。。。”我真是哭笑不得了,这个人,怎地如此没皮没脸?
“好了好了,反正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你走的,你就乖乖留下来,陪本王过中秋节吧!哈哈,终于不用一个人过节了!”
看着他明亮的眼神,我几乎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了。
“三皇子妃。。。不在吗?”我弱弱地问。
“是赵王妃。”他将我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一边纠正我的话,一边牵了我往皇城外走去。也不知是他一直没有说话,还是风太大,把他的话都刮跑了的缘故,一路上除了风声,我们之间并没有其他声音产生。
直到回到赵王府,将一杯暖暖的奶茶灌进肚皮,他才睨着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三王爷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丹霞公主不肯随我回来,我这里便没了女主人。”
我皱着眉头,目光在奶茶和赵王身上来回睃着——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每当我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就表示我在琢磨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的某句话。
“是我说得太隐晦了吗?”他凑过来,笑眯眯地问。
“王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往后缩了缩,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你这是在拒绝我吗?”他还是一副惫懒样子,“赵王侍妾的位子,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哦~”他的话,字字句句透漏着戏谑,完全不像从前那个不敢面对心仪女孩的他。
“王爷可真是出格,堂堂赵王府,居然让一个侍妾当家。”我吐吐舌头,一转念,又觉得不对,便加了一句,“王爷,你这话敢不敢对木兰讲?”
“木兰?”他浓黑的眉头皱了皱,好像没有将名字对应上它的主人。
“就是。。。”
“那个会舞剑的女子?”
我点头,他的头也点了一下,再也没抬起来。
相对良久,久到我都以为他睡过去了,正要起身活动一下,还没站稳,便被他一把揪住,扔进了里间。接下来便是一通狂乱的撕扯,他温和微笑的脸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团小小的火焰在杏眼中燃烧。
对,赵王的大眼睛也是杏核状的,眼角有点往上挑,瞪起来活似一头老虎。
“你们男人都要这样吗?”我尖叫着,自己都能听出,我的声音已经高得变了调。
他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那样子,与暴怒的林霈无异。
“你敢嘲笑我不懂规矩、笑我府里无人,这就是惩罚。”眼瞅他的吻要落在我的脖颈间,我却没来由地想笑,而且越笑声音越大,倒将他的动作笑得停了,狐疑地打量起我来。
我笑得波涛汹涌,笑得几乎激起他的原欲才作罢。
“王爷府上,连一个侍妾也没有吗?”我抹干眼角的泪水,喘着粗气问他。
“那爷也能办了你!”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泥鳅一样从他身下溜了出去,边逃边与他调笑——
“若有,怎还如此生涩?说到木兰,你头都不敢抬?”
他气呼呼地停下了脚步,杏眼圆瞪:“爷就是个雏儿,你满意了?”
“不会吧?”我靠在门框上,揉着笑痛的肚子,“你和丹霞公主儿子都生出来了,还是个雏儿?哄谁呢?”
“我没骗你。”他的情绪平复下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她。。。根本不愿意嫁过来。”
“我知道。”为了逃婚,丹霞出嫁那年闹得有多凶,我们都是亲眼见过、亲耳听过的。
我上前牵住他的手,想安慰一下他,却被他一抖手甩开了。
“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女人都是怎么想的?”他抽头丧气的样子,就好像被武松按住擂了几拳的老虎,“我是王爷,有权有势,每年俸禄也不少。平日除了跟军中那些将领一起喝喝酒,也没有其他嗜好,更别说沾花惹草了——你说,她为什么就不愿意亲近我呢?”
“就你刚才那架势,我也不愿意呀!”
“什么?!”他惊讶地抬起了头,瞪着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呵呵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别这么惊讶,女人要的是家,不是一个没有存在感,还不温柔的丈夫。”
“啥?”他涨红了脸,“温柔?那不成娘们儿了吗?”
“看在你这么笨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陪你过节吧——到时好好教教你怎么讨好女人!”
“我爹说,女人不能惯着。。。”
“你这不服软的毛病,才不能惯着!”
。。。
于是,我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要留在北燕过今年的中秋节。
赵王穆铉的后宅果真没什么女人,丹霞公主将一众仆妇下人都带走了(注意,可不止是孩子的奶娘和褓母哦),就剩下几个贴身使女和缝补婆子,灶上的厨娘都换回了原先的胖大男厨。
没几日我便与一众下人混得熟了,他们有人告诉我:“我们家王爷常年不在,王妃独守空闺,着实挺难的。”
我表示理解,渐渐地,他们更愿意跟我禀报事情,而不是跟他们的正经主子——赵王。
一日,窗外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我与赵王围着暖炉闲聊起来。
“给。”他从炉火中取出一颗红薯,剥开一个小口子,露出里面黄橙橙的穰。他转手将红薯递了来给我,并嘱咐道,“小心些,烫。”
我对这种吃法表示怀疑:“不就是地瓜吗?全是灰尘,你确定吃了不会生病?”
“你把灰吹掉不就好了?”他满不在乎地取出另一颗来吃。
我皱着小鼻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瞬间被圈粉了——
“哇哦,好甜啊!”我惊叹道。
“你说啥?”他嘴里都是又黏又甜的红薯穰,嘴巴几乎被粘住,跟我一样。我们互相听不清对方说的话,只好望着对方,发出闷闷的嘲笑声。
后来他告诉我,那是齐地出产的黄穰地瓜,是他嫡出的四弟带回来孝敬父皇的,父皇随手散了几只给他。
“嫡出?”我听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词。
“就是皇后亲生的孩子,正妻的孩子就叫嫡出。”他简略地跟我解释了一下,神色黯然,“我母亲只是个淑仪。”
“哦。”我简单应了一声,继续吃我的地瓜去了。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倒是很惊讶的样子:“你们楚国不是更重视嫡庶吗?”
“我是孤儿。”吃的太急,我被噎得直翻白眼,幸亏他及时倒来了温热的茶水,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顺了半天的气,我才说道:“昔花楼里都是些没爹没娘的孩子,根本没办法去在乎这些——呃,不对,夕颜应该在乎,还有你的木兰姑娘。”
“她。。。”他亮晶晶的眼睛又暗淡下去,“会在乎?”
“或许吧,不过她也是庶出的。”我一摊手,再也不敢吃太快了,“欸,你那瓶子里插的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去,顿时眼角抽搐,支支吾吾道:“呃,其实,那花儿。。。俗称地瓜花。。。”
“啥?”
这么美的花朵,竟然有一个这么俗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