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月亮便圆了，宫里派下了团圆饼，然而，穆铉却没有分给我吃。

“不是说团圆饼吗？为什么不能给我吃？”我不满地嘟起了嘴。

“那是象征一家团圆的东西——况且，父皇赏赐的东西，是要供起来的。”他很宝贝地将那一小块月饼举过头顶，就是不肯让我碰一下，“小檀！小檀，给虞姑娘再拿一碟子月饼来——”

“嘁，前些天是谁说，让我——”

“那不一样。”他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侍妾只是侍妾，只有王妃才算父皇的儿媳嘛！”

“那你就给我吃这个呀？”我不满地接过小檀递过来的碟子，挑也没挑，拣了最上面一只填进了嘴里，只咬了一小口，便吐了出来，皱眉道：“这是什么呀？这么甜！”

“五仁馅料啊，难不成还是咸味儿的？”

“月饼不应该是蛋黄馅儿的吗？”

“还。。。有蛋黄馅儿的？”

“我终于知道丹霞公主跟你过不下去的第二个原因了。。。”

“啊？就因为个月饼馅料。。。”

“哈哈哈！”我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都没有去二门迎送他进宫赴宴。

北燕的中秋家宴设在午时，赵王穆铉申初便回到府中了。我没去打搅他午休，只着人送去了洗澡水和简单的稀饭，可下人回禀说，赵王没有沐浴，一口闷掉了稀饭便睡下了。

“什么？你们这里到处风沙，不洗干净他怎么睡得着？”我尖叫着跑去正房寻他，才踏进门他便醒了，我惊讶地捂了嘴，闷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他揉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朦胧地睡意：“军营里惯的毛病。你来干嘛？”

我。。。

没来由地，我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在林霈面前，我总是小心翼翼，从来都不敢放开了耍小性子；可现在把那个人换成了穆铉，我竟然敢放肆地跟他说笑，随心所欲、不分时间地点地去打扰他，跟他嬉笑、打闹，好像我们。。。

好像我们就应该这样相处一样。

“没什么。”我垂头丧气地转身准备走了。

“唉，”他叫住了我，“你吃饭了没有？”

“你是问中午饭，还是晚上饭？”我没有转身，整个人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啊？你是说。。。”

“进来，晚上陪我吃饭。”他没再多说，转身回去了。

我没多想，低着头就跟着进去了。迷迷糊糊地，我猛然撞上了走在前面的人，抬头正对上一双诧异的大眼睛，目光下移，我被他揪着衣襟的手惊呆了——

“内室你也敢跟进来？”

“我我我！”我被自己惊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对，对不起！”

“小檀！”

我被小檀叫住，留在了外间，掰着月饼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偷眼瞧屏风那一面的他。这是个怎样的男人呢？有着与林将军相似的外形，内里却装着一颗稚子之心，懵懵懂懂，又老练成熟。。。也不对，他是在装傻吧？

“喂！”吃完了第三块月饼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喊了起来。

“咋啦？”他的声音和着水声传出来，别有一番韵味，“想跟爷洗个鸳鸯浴？”

“真龌龊！”我羞红了脸，骂道，“就是想问你。。。欸，你今天怎么洗了这么久啊？还不。。。”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已经披了外袍转过了屏风，只扣子还敞着，露出里面黝黑遒劲的肌肉。

“片刻不见，就如隔三秋啦？”他调笑道。

“去。”我瞪他，“过来，我有话问你——你们为什么那样确信，那个星象师的话？况且，星象又不会明确指出谁做了什么，你们怎么就。。。”

他没有回答，只嘿嘿嘿笑得憨厚。

“说话呀！”我被他笑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禁推了他肩膀一把，催促道。

“占星者的话能有多大意思，还不是有心人引导的？”他斜靠在窗前的榻上，“别问我是谁引导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个受命拿人的。”

“不拿住另一个凤唳者，你就会成为那个凤唳者吧？”我捧了脸，凝住他。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夸我聪明，然后说：“你若是男儿身，必会是个好军师，嗯——可你现在只能做个贤妻良母啦！”

我愕然：“你会选一个妓子做妻子吗？”

“大概不会。”他笑得人畜无害，“可我没法选择，我的亲人会不会是个——妓子。”

“亲人？”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有八卦！

“要不要这么大反应呀？”他笑得十分灿烂，仿佛这些根本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一样，“花好月圆人团圆，我不能跟母亲一起过节，只能找你了。”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捂着比平时大两倍的头，莫名其妙。

“没什么。”他的笑容淡了下去，“我父皇有好多个儿子，大都不成器，所以一直想有个出色的女儿，好帮他儿子支撑家业——这不是那个星象出现之后才有的心思。

“他一直都这么想。”

“所以呢？”我皱了眉头，“他是在外面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还是哪个宫妃看不惯他的作为，生下女儿然后抛弃了？你们要不要这么俗气呀！”

“哟哟哟，你以为看话本子呐？”穆铉咧开嘴，很舒心的样子，“我父皇很有自制力的。”

“所以呢？”

“他一直在努力生闺女，一直没成功，就开始指望他的儿子们能生个孙女给他咯。”

“然后呢？”我被他逗乐了，“你们谁生下了我？”

“胡闹。”他被我问得哭笑不得，“我猜大概是我大哥，不过我没证据——唉唉，你别打断我，我大哥比我年长十几岁，开荤又早，他那些风流种子飘得到处都是，根本说不清，甚至，连宫妃都不放过。。。”

剩下的剧情我不敢想下去了。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儿吧，给，吃月饼。”

也不知是月饼吃了太多，还是被他的故事恶心到了，再看眼前的圆形吃食，我不禁泛起一阵恶心，一低头，呕出一口酸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