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走走停停，眼见着燕军的铁蹄将大楚的江山踏碎。

彼时的楚地，家家关门闭户，鸡犬不闻，一片萧瑟景象。收庄稼的老农不见了，放牛的娃娃不见了，走街串巷的货郎和药材商人也不见了。。。

不过，于路也没遭遇多少楚军，他们的抵抗甚至是不堪一击的。

很快，我便随穆铉的大军抵达了云下镇，随即驻扎下来，准备转天再往城里去。不过，让我惊讶无匹的是，郢城的大门竟是敞开着的，远远便可看到那黑洞洞的城门，仿佛野兽的巨口。

是夜，用“辗转反侧”这个词形容我的状态，是最恰当不过的。

挨到天明，穆铉便扯了大旗到城门处叫阵，还未到午时，就有人打马回来，将我请上了一辆小骡车，颠颠儿地往阵前去了。

不等我想明白他的谋算，便远远望见了林霈，他端坐在城楼上，旁边站着那个宫里跟出来的小丫头——顾湘月！

我站在车辕上，仰头任由细细的雨丝砸进嘴里，还有他冰冷的话：

“虞美人？”他冷冷地俯视着我，翻手拽过顾湘月，紧紧箍在怀里，“在北边儿搞得很爽吧？哟，肚皮都鼓起来了。”

“哈哈，好小子，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认了？”有叫阵的将军替我搭话。

“认不认的——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替谁当这个便宜爹？”

那搭话的将官回头瞅瞅我，咧嘴猥琐地笑了一下，高声答道：“替我当，行不行？”

“好呀，龟儿！”林霈一声令下，齐刷刷一排羽箭攒射过来，劲风带着我向后倒退几步，摔进了车厢，“正好爷反悔了，爷还是喜欢年纪小的！”

我捂着胸口，眼泪不由自主地刷刷流了下来。

“林霈，林霈，你就如此嫌恶我吗？”

我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唇蠕动着，有咸咸的泪洇进来，并不比我的血泪更苦涩。

“嚯，她肚子里那个，年纪可比你身边那个小多了——你有兴趣吗？”先前那个喊话人大笑起来，穿花绕树般躲过了那些羽箭，往城墙攀了上去。

“你是自投罗网来的吗？”

我眼睁睁看着林霈一把甩开顾湘月，抽刀在手，便要下令进攻。

或许真是妇人之仁，我极度不喜欢战争的场面；又或许是刀兵真的会惊了孩子，肚腹间一阵一阵的紧缩传来——我的林坚强，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出来捣乱啊！

不等我淌下泪来，那喊话的北燕将军已揪了骡子，调转车头，将我完完整整暴露给了林霈。

“姓林的，要睡你自家闺女，就放马来吧！哈哈！”他躲在我身后，没有看到林霈隐匿在暗影下的眼神，以及，他手中的长弓——“啊！”

他的呼喊短促尖锐，却引来了北燕大军愤怒的呐喊，那种宏阔的声浪，几乎将我从骡车上掀翻下来。当然，骡子受了惊，发狂般往前冲去，千钧一发——

“杀！”

我听到石楠的声音，就算逃离了骡车，我也会被他们的马蹄踏碎。

然而，身不由己的我，还是从骡车上摔了下来！

我努力翻转身体，背部着地，可摔落的那一刻，我仍是痛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耳朵贴在地上，隆隆的马蹄声越发震耳欲聋，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我勉强爬了起来，本能地向城门跑去，本能地，尽量不让自己再次摔倒。。。

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却是黑的，我能感受到的除了身后的马蹄声，便是那个小东西的蹬踹，一下，又一下。

“唔！”我的头撞到了什么东西，坚硬冰凉的东西。

“别动！”有个清晰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传来，“我是来救你的。”

“才不要！”我呐喊着，却摆脱不了她的魔爪，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我都不确定她能否听清我的话。

可是。。。

“哭什么？”她拖着我转身，肚子磕到了石墙上，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六哥那么欺侮你都没怎样，这时候挺不住了？”

我没力气跟她辩驳，软软地任她拖着我往。。。呃，我也不知道她要带我去往哪里。

可以感觉得到，我的挣扎在逐渐减弱，在彻底晕厥过去之前，我只听到她说：

“好吧好吧，看着你是孕妇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了——喂喂，我原谅你了，你怎么还要昏倒啊？喂喂喂！不许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