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也走了过来,拉着阮轻湄的手嘘寒问暖。
姜竹清和柳氏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们关心她是真的关心,然而害她时也绝不手软。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柳氏,那个前世姜家败落时被姜如海毫不犹豫拉出去替罪的女人,也是个可怜人。
阮轻湄叹了口气,将手自柳氏手中抽出。不知为何,当这些人的未来都清清楚楚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突然恨不起来了。
“母亲,父亲在里面吗?”
柳氏还未从阮轻湄的疏离中回过神来,便陡然听到她问。
“在,不过,看老爷那样子……你少不得要吃一顿皮肉之苦了。”柳氏道。
姜竹清:“小妹,你不是挺喜欢沈公子的吗?为何……是她欺负了你?你有什么苦衷,和父亲讲清楚,兴许他会手下留情。”
“阿姐,”阮轻湄看向她,“我以为他喜欢我。你知道的,她喜欢的是你,对吗?”
姜竹清一时哑然,想要解释,偏对方的目光清澈,仿佛已经将她心底最阴暗的地方看透了,在这样的目光下,她竟编不出半句谎话。
柳氏也是同样的感觉,等她们回过神来,阮轻湄已经进了上房。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一杯滚烫的热水连杯座一起向她脑门飞来。她没有躲,也躲闪不及,额头被热水烫得瞬间浮起了片红痕,尖锐的碎瓷片划破了脑门,顺着脸淌下红红的血。
她被大力飞来的茶杯撞得踉跄,但还是借着门板稳住了身子。
“父亲。”她颔首低眉道。
姜如海大怒,咆哮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声音大到震得门梁竟抖了抖,门外的柳氏母女闻声忙回了自家院子。
到底是经了两世,见过这个暴怒的父亲最弱小的一面,阮轻湄心中并未掀起丝毫波澜。
然而正是这样淡漠的神情彻底激怒了姜如海。他的目光落到阮轻湄的换过的衣衫上,再联想到手下回禀她是跟一个野男人一起跑的,不禁更为窝火,“你,你竟如此不知廉耻!”
他劈手落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阮轻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自半边脸蔓延开来,她努力的按耐住自己想要碰那边脸的手。
她知道姜如海是什么意思,可她不想解释。因为从前世的经验来看,自己在这个父亲心中没有半点分量,无论她如何解释,他都只会固执己见。
奸夫是谁,有没有奸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打她。
外面大雨滂沱,肩上被狠狠地踹了几脚后,她像一摊烂泥似的被姜如海拖出上房,薄薄的绸缎衣服被摩擦在污泥雨水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划过额头,混着血水流下。
隐约中她好像看到月亮了,寒寂寂的月亮,月光抑或是日光下,几簇湘妃竹愈加苍翠,而她卑微如尘埃,不能反抗,更反抗不了。
直到“砰”地一声大门关上,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往她身上甩,鞭声凌厉,让人心惊胆战。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道鞭了,只觉脑子混混沉沉的,意识逐渐涣散,然挥鞭者仍未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鞭声急促,却在咚咚咚的敲门声后遽然而停,她听到那人扔下了鞭子,步履匆忙地离开了。
而她也终于陷入了昏迷……
却说这边姜如海离开后便坐上私人马车悄悄去了河间王府邸。
姜府的下人见老爷走了,才一个个像潜水鸭似的冒了出来。
众人看着净室的方向,那里面关着他们的二小姐,从头到尾硬是没吭一声,又倔又可怜。
可是谁也不敢去关心。
阮轻湄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她,一声一声的,带着温柔怜惜,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珍宝。
谁会这么叫她?
温热的湿手帕一点点拂过她沾着泥污的脸,她费力地睁开眼皮,入目是一双心疼的眸子。
“哥。”
“傻丫头,还疼吗?”那男子一身黑色劲装,风尘仆仆。他怜惜地看着她,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颤抖。
这是姜淮安,柳氏的长子,她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是前世唯一对她好的人。
嘴角的干裂,还有嗓子眼火辣辣的痛让她很不适,姜淮安忙拔开水壶的木塞送到她嘴边。
就着水壶慢慢喝了几口,阮轻湄渐渐缓过劲儿来,她神色木然地盯着房梁,声音低哑,“你来,他知道吗?”
姜淮安摇了摇头,“他出去了,还未归。”
闻言,阮轻湄挣扎着坐了起来,“那你快走吧,别被他撞见。”
“来都来了,他回府必会知道,这些伤药,我一会儿唤个丫鬟来替你敷上。听兄长一句劝,莫要与父亲置气。”
阮轻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想请兄长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咳,去看看闭月如何了,我受罚,想必也连累她了,若她情况不好,烦兄长多帮衬着。”
姜淮安点头出去了,随后便进来一个丫鬟颤巍巍地替她施了药。
阮轻湄把剩下没用完的药收进了袖袋中,然后闭上眼小憩。许是药效上来了,没一会儿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王爷宣下官前来,所谓何事?”
河间王府邸的一处暗室中,烛影动摇,被称为王爷的中年男人身着蟒袍负手而立,室内昏黑,他的影子被烛光投映在墙壁上,一晃一晃的。
而下方俯首作揖者,正是悄悄赶来的姜如海。
河间王没说话,而是默默地转过了身,浑浊而苍老的目光紧盯着姜如海。
随后,他脱下了外袍,里衣明晃晃的,竟是龙袍!
气氛一阵凝滞,姜如海瞳孔骤缩。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和陛下亲厚异常的王爷,竟暗中怀有这般骇人的心思!
而看到的那一瞬,他便已经被拉下水了。
姜如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河间王素来以凶狠闻名,他此刻绝不能露出半点异色,不如暂且虚应之,再另图它法。
这般想着,姜如海忙恭敬跪拜,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河间王早知姜尚书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这般识时务,甚得他心。
太子妃她只想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