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没多久太后便被送入了后宫做了一个正六品的美人。她在后宫中仍对江尚书念念不忘,几成执念。
又自觉得自己比尚书夫人那破落户强上不少,除了比不上她的脸,其余的什么都比尚书夫人强。
想她当初连面子都抛下了,便连平妻也愿意做却仍被人拒绝,心中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尚书夫人逝世的那段时日,太后可是喜得听了整整三日的戏,荀白玙记忆里头那几日他下了学走过御花园能听一路的咿咿呀呀。
这事其实早十几年的老人都有所耳闻,只如今她贵为太后没人敢再提。
单论这事,你说江尚书何等冤枉?
他初时也只当太后是尚书夫人一个玩得好的朋友,见她没有因尚书夫人家中落败而疏远了关系,还心觉是个有情有义不势利的女子。
等知晓对自己抱有不该有想法的时候登时就离得远远的了。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人误会了,心中为此自责了数日。
以荀白玙二十一世纪的脑袋瓜子来看,太后当时就是一个心思不纯的想要上位的小三。
这要搁现代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角色。也幸好这是在男人三妻四妾还算正常的架空游戏里。
他查清事情起末后就有些担心太后会对江霁月不利,太后可不是个心胸开阔的。
自他过继到太后名下后太后的许多事并不顾忌着自己,所以他也知道太后的小佛堂里有一个紫檀木盒。
那木盒里藏得是她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江尚书的一缕头发和生辰八字,便也更能明白她对江尚书的那份执着。
兴许她那点感情早已不是爱了,而是因为长久的求而不得衍生的一份偏执罢了。
有时候荀白玙都不知道是可怜江尚书被人这样惦记着还是可怜太后这多年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江霁月摇摇头,她伸着指头捏住荀白玙一片衣角,扬着脸对着荀白玙软软糯糯的道:“太后娘娘没有为难我。”
太后今日的确没为难自己,或者说是没为难成功,她如今并不知晓荀白玙对一个替身的容忍度究竟有多高,是以并不敢轻易挑战他的底线。
她心头其实也有些疑惑——要知道她可是从没有同皇帝提过太后同自己父母二人的感情纠葛的,皇帝又是为何会觉得太后想要为难自己的呢?
荀白玙到她屋里坐了没一会就到了午膳的时间,皇帝摆的膳自然要丰盛一些,比她之前自己摆的膳多了两个菜与一份水果,苏岑正拿着银筷银勺试着毒。
江霁月本来是应该帮忙布膳的,荀白玙见她巴巴的看着菜肴,觉得饿着个小姑娘实在有些可怜便让她坐下一块儿吃了。
一道红梅珠香。
名字取的雅致其实是以鸽子蛋与对虾为主料制成的。
红白瓷盘外围放了一圈十三颗被切了对半的鸽子蛋,鸽子蛋底下是一片同切口等同的鲍片。
这鸽子蛋被取了蛋黄,里头重新填了被切成碎末的干贝与腌制过了的火腿。
鸽子蛋的上面还用胡萝卜丁与黄瓜丁嵌了几颗小圆粒子。
盘子中央是被炸的半蜷的虾肉,颜色鲜红,很是吸引人注意。
一道江米酿鸭子,装在半只手高的汤盘里。
鸭子已经被去了骨,切成了长宽均匀的长条状。鸭肉被煮的糜烂,一口下去还未咬便已经化在了嘴里。
江米沉在汤水里,吸足了鸭汁,又软又糯。
冬笋片切成薄薄一片,味甘又爽口,脆嫩兼备。
一道锅烧鲶鱼。
鲶鱼被切成了块,去头去尾。鱼块上淋了勾芡好的汤汁,颜色黄红。
又浇了碎葱与香菜,还有青红两色的辣椒段,鲜香美味。
边上还有一份香菇栗子鸡。
还有三道素菜与一道鲜藕汤。
荀白玙从瓷盘里给她夹了一个虾球,夹完后又觉得这动作有些引人注目便补救道:“这虾味道挺好的,曦妃尝尝?”
江霁月将心头的怪异压下,胆战心惊的夹起那虾,浅尝了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的确鲜美肉嫩。
见江霁月露出一脸愉悦的模样,荀白玙心情也好了些,他用筷子夹了块鲶鱼肉,放到江霁月面前的浅口盘子里:“这鲶鱼味道也十分不错。”
苏岑站在一边错愕万分,自当今登基以来,后宫里的宫妃在皇帝眼里就跟浮云似的,除了不跟妃子睡觉,就连与妃子一道用膳都少的可怜。
傅贵嫔就是因为刚入宫的时候同皇帝吃了两顿饭就被宫人奉为神人,好声好气的跟供菩萨一样供到现在。
眼下这位倒好,虽然也没睡觉但好歹留宿了啊,虽然没做亲密事但好歹也睡上了同一张床。一道吃饭不说皇上还主动给人夹菜。
若不是他一直盯着皇帝都要怀疑面前这个剔鱼刺的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这鱼肉虾肉味道甚好,江霁月渐渐就放下了心思,敞了怀吃的欢实。
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怎的,荀白玙夹得这两筷子正好是江霁月本人爱吃的,游戏里头的江霁月与现实中江霁月爱吃的东西不一样。
游戏里头这人恨不得天天吃花喝露,嫌羊肉膻味太重嫌鱼肉腥味太浓,海鲜河鲜的都不怎么爱碰。
倒是她本人,微博里头三天两头的总爱po些鱼虾蟹菜肴照片上去。
那香菇栗子鸡正好放在荀白玙面前,她自然的将这盘菜移了个位。
大影帝白执对香菇过敏,当时还进医院上了热搜传的沸沸扬扬的。
移了位置后她才想起面前的是游戏人物NPC荀白玙不是影帝白执,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有些担心会被责怪。
动作轻悄的吞咽下一只虾后也没听见声音,抬眼觑了觑见荀白玙神色自然并没生气才松了口气。
她自是不会知道荀白玙此时心神都在脑海里正同千里江山的系统掰扯呢,若是江霁月再瞧的仔细先便能看到荀白玙轻轻抽动了下小指。
“系统你不解释一下吗?”他见江霁月第一时间将香菇移开就存了心思。
他现实中对香菇过敏,之前不小心吃了一点就连烧了数日。
进入游戏空间后他翻查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身子是不对香菇过敏的。
有次御膳房送了道糯米山药粥,里面零碎的放了点香菇丁。
他尝了不过两口,手腕就开始发痒了,未多久手腕上就起了一串小红疹子。
这事他没告诉别人就连苏岑都不知道,幸好那时他吃得少,起的疹子也不多,是以没人发现。
之后他也没同别人说过这事,宫里头如今没一人知道他对香菇过敏。
“因为江霁月这个人本就是因为宿主而产生的,所以对宿主一些情况会比较清楚。”
系统的声音很冷静,连带的将荀白玙微动的心思也压了下去:“清楚我是外来人?”
“不是不是,是清楚一些皇帝的喜好,外来人那事怎么可能知道,她要是知道了那她自己就要被系统销毁了。”系统赶紧解释。
荀白玙想着这是一个虚拟的、被系统操控着的人物,心有些冷,但想到她会像是真人一般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忧虑心又回暖了几分。
江霁月正尝了块鸭肉就听见荀白玙的好感度像跳楼机一般掉了又加。
“皇上荀白玙对宿主好感度减少十点,此时好感度为五十。”
“皇上荀白玙对宿主好感度增加十五点,此时好感度为六十五。”
她一口鸭肉忘了嚼,莫名其妙的问系统:“怎么回事啊小老弟?”
“我只是个系统怎么可能会知道人类的情感。”对江霁月的疑问系统也表示十分不解。
午膳便在荀白玙纠结与江霁月的了疑惑中结束。
江霁月想着趁荀白玙最近对她有点新鲜感,便想着在他面前露一手,引了人去茶几前坐下,然后拿了银壶玉盏给人泡起茶来。
她几个月前拍了部戏,演的是个嗜茶如命的公主,那导演性子挑剔又严苛,嘴毒心狠,骂人不吐脏字,不知骂哭了多少演员。
当时江霁月为了少挨骂还特地花了段时间去学了怎么泡茶。
学了有三个月,没想到她对泡茶这块还有点天赋,泡的倒也算是有模有样。
荀白玙见她执了盏几番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喉间突然痒了痒,站起身到了书桌前铺了张画卷。
等江霁月放下茶盏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她当时一门心思沉在了茶里竟没察觉荀白玙离开,她半是气恼半是懊丧的抓了把头发——难不成她方才动作不好看把人给逼走了?
不至于啊,怀疑什么也不能怀疑她的美貌与魅力啊。
江霁月素来是个臭美的,做任何事最重要一点就是能彰显自己的美丽与魅力,万分自信方才便是个菩萨都会感到心动。
毕竟她当时为了在戏里头能时刻展现美貌可是苦练了数月身形动作的,可谁想到一抬头人竟没了。
耳边传来几声窸窸窣窣声,她闻声扭头一看就见荀白玙站在书桌前,手拿着毛笔眉眼温柔的绘着手中的画。
原来没走,江霁月放下心,然后往他那走了几步。
荀白玙正好收手,见她也停了动作便将人唤过去看看。
那画里的姑娘虽然跟她穿了件同样的衣服,也有着与她同样的面容,动作更是与她方才执着茶盏沏茶的模样无差,但出乎意料的江霁月就是觉得那人不是自己。
江霁月这个身子实际上是个大家闺秀,不论她芯子里是什么样的做事都带了几分温婉,平素里被宠着也有几分娇气。
但荀白玙这画里的姑娘眼神淡漠清冷,一身的矜贵,倒让她想起自己那个公主角色来。
兴许是皇帝画着画着画心上人去了,她这样想着,旋即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
替身也是有脾气的,好好一个美人在眼前居然想别的女人去了,不过她也没胆子闹,只能压着不快称赞皇帝画的好。
画的别扭处不用江霁月说,荀白玙自己也看出不对来了,他怕江霁月看的久了察觉出问题,动作迅速的卷了画放在一侧。
江霁月疑惑的看向他,荀白玙有些为难的道:“这画画的不好,下次画张更好的给你看。”
江霁月自无不可,她眯着眼笑得露出来两个酒窝:“那皇上下次可要把臣妾画的好看些。”
说着又将方才沏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荀白玙。
荀白玙接过茶杯一看,只见那汤色明亮清澈,叶嫩匀齐,是南岳云雾贡茶,还是今年新进的。
他“啧”了一声:“朕今年不过给了江尚书三两贡茶,就被曦妃你带入宫了?难怪这几日江尚书总找朕讨杯茶水喝。”
江霁月眨巴了下眼:“爹爹忒小气,臣妾不过拿了一半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茶水醇厚味甘,香幽如兰。荀白玙抿了一口夸道:“好茶。”
他一抬眼见江霁月仍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目露期待,他失笑:“好手艺。”
晚间用完膳后,两人就着烛火下了盘棋。
现代的江父喜欢下棋,古代的江父也喜欢下棋,巧的是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家中两个儿子都忙着搞事业,是以他棋瘾一来就只能拉着江霁月来上两盘。时间一久江霁月也能琢磨着下两步了。
这盘棋前头下的二三十个子倒也还好,势均力敌算不上,但好歹没出现一面倒的情况。
江霁月正洋洋得意呢,想着跟老爹下得棋终于有了用处,结果就见荀白玙下了一白子顿时就把她一串黑子给包圆了。
她立即用指头把那白子弹出了棋盘,她与自家老爸下惯了,悔棋也毁惯了,眼看要被吃了子,这下意识就忘了对面不是自家老爸而是一个九五之尊。
荀白玙被她逗得笑出了声:“你这悔棋悔的倒是自然。”
他也没生气,自他登基后就没人敢在他面前做些没规矩的事了。
他本就是现代人,崇尚人人平等。便是土生土长的皇帝都会感慨高处不胜寒,想要有一个能打破规矩的人在自己面前,何况他一个二十一世纪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