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个态度能够跟普通人一样——平等对他的人想要是归想要的,棋却是不能毁的。
他将桌面上被江霁月弹出来的棋子捡了起来,修长的指头捏了那枚白子放回了原地。
江霁月脸有些发红,她看着放回原位的白子老实的从旁边的棋罐里拿了黑子出来,口中小声解释:“跟家父下惯了。”
“早就听说江尚书宠女儿宠的不得了。”荀白玙又往棋盘上下了一颗白子,然后在江霁月惋惜的目光中收了几颗黑子才悠悠的开口。
江尚书是东临有名的棋坛大家,先帝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同江尚书下棋,还将江尚书称为“东临第一国手”。
荀白玙还记得年幼时候他们几个皇子找江尚书下棋,其中年纪最小的容王悔了步棋被江尚书记了许多日。
那几日每每到先皇考校功课的时候容王都被江尚书追着刁难,那之后他们几个再不敢悔棋了。
那事儿十分出名,也算是一桩朝臣逸事。
在江府里头江霁月与江父下棋的时候也曾听他亲口说过一次。
她伸手摸了摸耳朵,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听荀白玙提到江父对她的宠爱,她的眼中又漫上了暖意。
洛城万千家,独江家一家宠女是满城闻名的。
旁的人都是疼儿不疼女,说的严重些,嫡子是心头宝,传宗接代命根子。
女儿若是个好颜色的还会看重几分,若只是普通姿色,怕是连瞧也不乐意瞧几眼。
便是有娇宠女儿的,也不过是稍稍在意了几分,再怎么样也越不过儿子去。
只有江家会让人发出一声“恨不生为江家女”的感叹。
那颗白子之后她已经初露颓相,其后更是连连败退,没多久黑子就被吃光了。
江霁月苦了个脸,对着荀白玙皱了皱鼻子:“皇上都不让让臣妾。”
荀白玙但笑不语。
一局下完便到了歇息的时辰,门外宫人抬了水进来伺候两人洗漱,江霁月绕到屏风后干净利索的脱掉了衣服沉到了浴桶里。
第一日的时候她是抱着一定要睡皇帝的心思与皇帝接触的。
又因为江霁月自己也是个雏,所以十分的紧张担心,结果没一块做深入交流不说,就连睡觉的被子都是分了两床,各裹各的。
她在今日白天也细想了。
凭她这美的让人移不开眼身材样貌都没能打动荀白玙,以她看了五年狗血小说的经验来讲,八成是因为他心尖上那白月光背叛了他,伤他伤的实在太深了,导致他如今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这般一想她不仅不紧张了,连避讳都不想避讳了。
荀白玙绞了块锦帕的功夫就见面前出现了一块白生生的美背,他怔了一会才意识到江霁月光着身子坐在自己面前的浴桶里。
“你在做什么?”
江霁月听着荀白玙语气有些异样,有些奇怪的扭头看了荀白玙一眼,雾气缭绕间见他表情似是欲言又止。
她仔细想了想方才自己的确不严谨,要是荀白玙是个自恋的的肯定要觉得自己在勾引他。
要是他是个脑子活泛的也肯定能回过味来——这不明摆着自己没把他当男人看吗?
是以她思索了两秒决定先糊弄过去,她含羞带怯的解释道:“臣妾方才出了些汗……”
荀白玙没说话背过身回到了榻上,他摸了把鼻子觉得鼻尖发痒。趁着江霁月注意不在自己这边,他用手掩了嘴巴压着声音极低的咳了两声。
若是其他女子荀白玙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任她们美若天仙貌比西施也不干他事,可眼前这人不行。
哪怕他明知面前的是系统从他脑海中提取的关于江霁月的记忆创造的一个虚拟NPC,他也没法将她与其他女NPC联系起来。
江霁月是不同的,不同到哪怕只是一张脸与她模样相同都能让他心头起波澜。
荀白玙一闭眼出现在面前的就是一块白花花的、骨肉匀称线条清晰的背。
荀白玙在江霁月洗好后才过去洗澡,江霁月躺在床上听一旁的宫人重新打了水回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在室内响起,莫名有了股旖旎暧昧的感觉。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融入这个皇权朝代,要搁别的妃嫔都是先伺候了皇上沐浴再自己沐浴的,偏她领了先。
也幸好皇帝没生气,不然史官记载东临国沅始朝代曦妃失宠的原因是因为爱干净在皇帝前头洗了澡而触怒了皇上,那可真就要成了传世笑话了。
她老实的让人将昨晚那床被子重新翻了出来,等荀白玙回到床边的时候就见床里头一个裹得跟蝉蛹似的就冒出个脑袋尖的人和一床铺的四四方方的被子。
那冒尖的脑袋还对着他眨巴了下眼。
是个老实的,没什么歪心思,荀白玙心道。
“皇上荀白玙对宿主好感度增加三点,此时好感度为六十八。”
江霁月窝在被子里头听见系统声响起,心中感慨——这皇帝果然讨厌女人啊。
瞧她不过是多拿了一床被子就能加好感,这得多不喜欢女性接触他?啧,攻略之路道阻且长。
她悄悄在靠近荀白玙那床被褥的位置松了一个角——虽不知皇帝为何表现的对女人好似很抗拒的模样,但她稍稍做些不引人怀疑的、自然的接触应当不会使皇帝产生反感。
第二日荀白玙起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被压住的头发有些无奈,明明睡觉前隔了两床被子厚度的距离,也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头发总能在江霁月身下。
江霁月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被墨书唤醒洗漱完梳妆的时候她抽空看了眼书桌,那画果然被荀白玙带走了。
就这两日与荀白玙处下来,江霁月很清楚的察觉到他并没有忘了那白月光,每每同她说话眼神里都带了些复杂感情的,很显然这是借着自己的脸怀念他白月光呢。
只这样一想江霁月就气的不行,倒不是吃醋什么的,她还没幼稚到跟个纸片人吃醋,她气的是哪家女人这么大脸能让自己做替身啊!
现代那一会,每年新入娱乐圈的新人,十个里面有六个都要买一次“小江霁月”的通稿。
不拘耳朵鼻子嘴巴耳朵,好似不同江霁月搭上点关系就算不得美人一般。
娱乐圈也重资历。
要是两人长的相似,一为前辈,一为后辈,那都是说后辈长的像前辈的。
只有江霁月是个例外。
网友说她同个前辈长的像,这话发出来不用多久,甚至不需要别人反驳,那网友自己就会在微博下又发一段。
——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礼貌,但是总觉得说江霁月像某人这样好奇怪。
——好像长着江霁月这样一张脸的,只能说别人像她一般。不然就会十分违和。(仅代表个人想法,勿杠,杠就是你对)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容貌美的前辈都不敢说同她相似。
用完午膳她原本是打算去荷花池边走一走的,结果陈贵仪来请了她,说是邀请她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她想起游戏里头的一出好戏,掐指算了算时间,唇一勾——果然是今日。
她抿唇对着涉笔笑:“既然要逛御花园就要戴那嵌着花的首饰,去,把本宫那对金丝芙蓉耳环拿过来。”
自入了宫江霁月就没怎么同陈泠泠说过话,当然在宫外的时候也没有。
不过近日陈家正与江家说亲,陈泠泠的亲姐姐与江霁月她大哥两人似是好事将近。
她二人如今多了一层准姻亲的关系,在别的宫妃眼中她们就是一个派系的了。
御花园里头有好些花不是这段时间的,架不住花农手巧,硬是培育出了大把的反季鲜花。
江霁月也是第一次遇见一个开口讲话能将人噎出病来的漂亮姑娘。
“妹妹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本宫?”
“是臣妾母亲传了话来让臣妾跟曦妃娘娘亲近亲近的。”
……
“妹妹怎么知道御花园里还有这花的?”
“臣妾也不知道,方才是瞎走的。”
……
“妹妹这性子怎么想着到皇宫里头来的?”
“臣妾父亲让的。”
……
“妹妹在宫里这几日过的如何?”
陈贵仪终于露出了自然的笑容:“没人催臣妾刺绣,过的很舒坦。”
如果江霁月没记错,游戏里头的陈泠泠应该是个清冷小冰山,怎么变成了一个憨货?
这人设也差太多了吧?
江霁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逛了大半个园子,不拘是桃花梨花杏花还是芙蓉牡丹都给赏了一遍。
这处处鲜花嫩柳的,有一处却极为奇怪。
宫人顺着江霁月的眼神一望,忙不迭的劝:“娘娘,那里可不能去,那是太后娘娘养蕙兰的地方。平日里宫人靠近一些就要被打断腿嘞。”
太后最喜欢兰花,专门腾了片地拿来养兰花。平日里除了专门照料兰花的小太监,旁人碰不得那花。
江霁月听着宫人的话若有所思的摸了把耳朵。
又想着这御花园逛得也差不多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般一想就有些索然无味,带着人便要打道回府。
往回走了没多久突然开口:“本宫掉了一只耳环。”
陈泠泠侧头见江霁月之前挂了只金丝缠芙蓉的左耳上果然光溜溜的,墨书急急忙忙的低头找。
江霁月揉了揉太阳穴道:“方才在遇锦廊那耳环还是在的。”
遇锦廊是一道花廊,就在太后养的蕙兰附近。
于是一群人又原路返回。
“那是谁?”涉笔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穿着宫人服侍的女子正鬼鬼祟祟的矮着身碰着蕙兰。
小平子眯着眼瞧,就见那宫女掐了只兰花苞丢到花丛里,将手又伸向了另一朵。
“还不快去抓住她?”江霁月眉一拧声一厉,身后乌拉拉就冲出去十几人。
那宫女听见声响慌乱的抬头,见是去而复返的江霁月一众面上就带了些绝望。
“是永寿宫的宫人。”陈泠泠在一边开口,听闻此言江霁月倒有些惊奇。
这人是永寿宫一个粗使宫女,没什么存在感。若不是因为游戏里头有这么个剧情,而她又曾经被坑过,不然还真记不住这么个人,陈泠泠能够认出来也不容易。
事关太后最喜欢的蕙兰,自是很快就有小太监去通报了。
没多久太后就急匆匆的带着人赶过来,廖红叶提拉着裙摆跟在后头,二人面上怒意盎然。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哀家自衬也没对不起你的地方,不过昨日见你带了只玉镯子训斥了你几句,你今日就来折我的花!可你也不想想,玉镯子是你这身份的人能带的吗?”
那宫女话也不敢讲只砰砰砰的磕着头,没一会就磕的一头的血,看上去渗人的很,偏她还不知道疼一般一个劲的磕,目光中死寂木然。
若是不知情江霁月定然要心软,但在游戏里头被坑过的她对面前这人半点好感也无,甚至瞧着她一脸血污还想笑上两声。
在游戏里今日陈泠泠也来找了她逛御花园,等她二人回去没多久便大张旗鼓的被叫去了永寿宫。
原来是太后的蕙兰花被人掐了花苞,御花园的太监非说今日只江霁月与陈泠泠她们去过御花园,还硬说江霁月在之后回过一次御花园,就去了遇锦廊那处。
宫人还在蕙兰那处发现了一只耳环,正是江霁月带的那只。
于是这锅就被扣到了江霁月头上。
江霁月没地方解释,太后认死了她,然后那盘游戏里她凉的很快,都不带挣扎的。
谁叫太后告诉皇帝——江霁月是因为不满太后不将宫权交给她,才暗中折了她的惠兰泄愤呢?
太后还说她也不是不想给江霁月宫权,只是怕江霁月手生怕她管不好,想先将手头上那几件麻烦事处理了再转交给她。
这话里头有几分真假外人不知晓,江霁月是半点不信的,但架不住皇帝信啊。
这一信就瞧江霁月不顺眼了。
这一出母慈子孝的大戏,太后与皇帝被众人称颂,只江霁月成了个小肚鸡肠又不识好歹的愚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