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里就特别配合地身子一软，栽在陆昭允肩上，随侍公公也给吓了一跳。

“公公放心，我已经遣人去请了医官，马上送赵姑娘前去验伤医治，应无大碍。公公如实禀告便是，陛下素来仁爱，应当不会责怪。这边做儿臣的会盯着，莫要扫了陛下的雅兴才是。”

嘿这小白脸儿话倒说得合情合理是有鼻子有眼。

随侍公公连连点头，又问了几句我的情况，我半眯着眼轻声道：“没事的……就是，负了陛下的好意……咳咳，请公公代我赔罪啊，多谢公公……”

他回去复命走远后，陆昭允又叫自己的侍婢来搀我，笑着对我说：“赵小姐也知道我这个腿脚，是万万不可能把你抱去看医官的。还要委屈你跟着她，若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讲就是了。”

任我脸皮再厚也只能道句“多谢”，灰溜溜裹着袍子跟着他的侍婢下到一旁去了。走的时候还回头扫了一眼，陆昭允倒没在看我，但远处皇帝老儿和我师父、沈四郎都望向了我这边。

这女孩儿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也不多言就替我准备好了干净的武服和月事带，我道过谢说没她什么事了，她就默默退出了偏厅。

换好衣物后出厅一瞧，那侍婢不仅仍在外头候着，竟还不知从何处端来了茶汤和几样糕点，见到我施了个礼，便款款进屋来将碗碟一一摆好。

问她这是作何，她笑答：“端王爷嘱咐奴婢备的红糖姜茶，您身子不便，他就不来探了，叫我在此处候着，若有他人来看或者小姐您再有什么吩咐，也好让奴婢照应着点儿。王爷还说了，若是您觉得为难，不想立刻回校场去，尽可以在这里多呆些时辰，陛下和沈将军那里他来应对。”

我当然不敢立时回校场去，那不就被发现我没伤是欺君了吗？

那姜茶温温的，还冒着热气，我盯着看了会儿，心说这陆昭允不光替我解围，也还挺细心嘛。

两个人这么一坐一立，我啃着点心捧着姜茶，见她仍端了盘子端正站着，就招呼说：“左右这里也没旁人，要不你也坐下来吃几块点心？”

她又笑道：“谢过小姐好意，不过奴婢不敢吃。”

“怎么？你家主子瞧上去也不凶，总不会因为吃块儿点心就打你骂你吧。”我硬塞了块儿芙蓉糕给她。

这回她倒接了，随即连连摆手道：“我们殿下可是位脾气极好的，对下人们从没打骂过。只是奴婢见……”她咬了咬嘴唇，做出个欲语还休的模样来。

“见什么呀？好姐姐你不能接了我的点心还话讲一半儿啊。”

她腼腆一抿唇：“见殿下十分上心，想来对小姐您是极为看重的，自然不敢动他给您备的东西。”

一口芙蓉糕差点儿噎在喉咙里下不去，我赶紧灌了口姜茶，只觉面上隐隐发热，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那侍婢见我如此扑哧轻笑了一声，没再多说话，将碗碟收拾好便欲退出去，临走时指着陆昭允那件石青色的外袍问：“小姐可是要自去洗了再还给我家殿下？”

我鬼使神差“啊”地应了句，对她道这里无事，不必再回来了，她便颔首出了偏厅。

回头百无聊赖地盯着那袭袍子看了良久，把那婢女说的话来来回回想了几遍，心道这下可坏了，欠下人小白脸儿那么大个人情，可怎么还？

差不多日斜西天，我才悄悄迈着小步回校场，皇帝老儿和诸皇子早就没了踪影。

刚走到差不多原先的位置就撞见了沈四郎，他一脸颇为担忧的神色，抓着我问哪里受伤了重不重。

我摇摇头走了几步，说没事没事，我主要是被皇帝给吓到了，不敢去见他，伤吧……没那么严重。

沈四郎见我还算活蹦乱跳的放下心来，说你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怕见皇上？

“怎么不怕了？那是天子之威呢！再说我平时也没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既怕天也怕地，怕我爹我师父还有姜氏，有时候连四哥你也怕！”

沈四郎被这俏皮话逗得脸上松快了许多，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努努嘴问师父他们去哪了，他答道：“陪着陛下进宫去了，临走前还嘱我看看你的伤势，妥善照顾你。”

我摆摆手说不必啦，小伤小伤，四哥你也累了一天，没事就快回去吧。

他看着我臂弯里挂着的那件袍子，问这是端王殿下的吗？

我点头答是，又补了一句：“四哥，我可没招他。不过小白……端王殿下这次也算是帮了我……”

沈四郎盯了我片刻，说：“没什么，四哥的话你倒也不必那么在意。今日来看，端王殿下是个顶好顶周全的人。”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既受了伤就别骑马了，我送你回家。”

我点头跟着他走，忽地瞥见陆昭允原先坐着的那片儿地上有一块白莹莹的物什。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块环佩，雕的是顶常见的双龙戏珠，上下缀的五彩绳编穗子倒是别致。

我立时想到陆昭允坐着时腰间似乎是挂着这么块东西，解外袍的时候弄掉啦？

罢了，反正外袍洗干净后要还给他没跑，到时候连这个一起还了就行。

就是这个环佩，许是太常见了吧，总觉得有点眼熟。

当晚皇上还派了位公公来太常卿府，赐了些稀贵稀贵的伤药补品给我，说什么听闻太常卿家的女儿在演武里操劳过度不慎受了伤，如此少年英才，为国尽心，当赏云云。

我爹带着我千恩万谢，下跪磕头，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我心虚腿软，就一个劲儿跟着磕，默念皇帝陛下洪福齐天功德无量，是您儿子先欺君可别怪我。

心说得，还是别告诉他端王爷掺和这个事儿救了我的“腿伤”，不然明个儿说不定他又要拉着我去人家府上道谢，致谢书也不比致歉书好写到哪里去。

是夜我洗干净外袍晾好，在灯下拿着那块环佩翻来覆去地瞧。心想嘿，哪有什么人情要还？他故意拉我下水不还没计较明白呢吗？

可这小白脸儿怎么……越看越顺眼了？

那他帮了我一回，看在这小白脸儿长得还行的份上，勉强算扯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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