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五更天,越昭早早起床,经过一番打扮坐进马车。
离开了华贵的中性服饰,这一次越昭干脆穿成了少年模样。
除了从齐枭那找来的护卫,越昭真的只带了知夏,护卫当车夫,知夏与主子坐在车内。
越昭正在补眠,她需要趁这个时间睡会儿,不然天亮或许就不能睡了。
本来就不大的空间,知夏还要坐的远远的。
被冷落了几天的人不再敢多言,她已经摸不透陛下的心思了,想以前自己还是陛**边最重视的人,而如今却不如如风如月。
若说自己不受重视了,可伴陛下出行的还是她,若说地位犹存,陛下又对她爱答不理。
所以她总结出还是要多做少说,想这还是之前自己交给别人的,现在竟要用到自己身上。
“什么人?”
听到外面的声音,知夏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拦住他们的守城士兵。
“陛下托我出城采办点东西。”说着从腰间掏出几粒碎银交于士兵手中。
如今管理本就松懈,这城门值夜的就他一人,平时知夏也总出去,混了脸熟。
碎银在手中掂了掂,随即收好。
如今的情况他也不能要求过高,有这么一点能喝个小酒就知足了。
士兵腆着笑,客气了一句:“知夏姑娘早些回来,虽是都城,这外面也未必安全。”
“多谢!”知夏冲他点点头,士兵走开,打开城门放行。
越昭是被一片闹声吵醒的,马车坐着本来就不舒服,外面还有人哭泣,一个就算了,关键是她听到了一群。
这睡意再也维持不住,越昭眉拧的紧,伸手拉开侧边帘子的一角,看到外面的景象顿时睡意全无,整个人都恨不得扒在窗口。
外面的街道旁跪着一排排人,妇孺老少皆有,小孩被大人抱在怀里,老人互相搀着。
“我们可出了京城?”越昭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片景象她只在书中,影视剧中见过,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远比通过媒介更震撼。
“还未。”知夏也回答的谨慎。
越昭内心咯噔了一声,她知道这种事会有,只是没想到这种场面会发生在城外,就只隔了一道宫墙啊…
所以她这次出行并不是单纯坐镇边关,而是想一路亲眼看看,这个国家究竟已经衰落到哪个地步。
没想到比她想的要糟多了。
眼皮子底下的事那些人怎么敢不报的?越昭突觉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也无能为力,不忍再看欲放下帘子,突然一个另类的身影出现在这人群中,越昭的手暂时停在原地。
那人与其他人不一样,尽管弓着身子也能从他的侧颜看出他年龄不大,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不停地给他们递着什么东西。
越昭紧蹙的眉头拧的更紧,她很想知道那个人在干什么,为什么跪着的人会愿意接他的东西。
“让车夫找个地方停一下。”越昭放下帘子,纵使时间紧迫,她也得挪出这点时间弄清楚。
知夏领命,拉开门帘同车夫交代后,车夫很快找了个无人的小巷停好马车。
越昭从里面出来,好在此次出行穿的带的都是一些下人的衣服,这样子出去也不会引来太多关注。
留下知夏,越昭带着护卫回到方才那个跪满人的地方,在马车中哭喊声尚且能小点,这一旦没了隔绝,声音愈发的揪心。
越昭此刻的打扮就算从他们眼前走过他们都不一定会注意。
走近了,越昭才观察到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就连哭声都显得有气无力,那么大的声音无非是人多罢了。
聚在一起蚊子声也能震耳欲聋。
人群中穿梭的人一直没停过脚,终于他能直起身,许是弯腰太久,起来时有些撑不住,握拳锤了锤腰。
越昭想走过去的,但又怕打扰到对方,只能静静地看着人家把木盒中的东西派完。
有了短暂休息时间的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友好的给了微笑。
越昭回以微笑,不靠近也不远离,那人有些好奇,便主动向越昭走来。
两人碰面,先是互相行了个礼。
那人启齿:“看公子这打扮想必没有落魄到需要靠在下这东西维生吧。”
越昭不解,维生?什么意思?
“可惜在下已经派完了,若公子不介意可在此地等会,在下很快就回来。”对方并没给她解释,而是无头无脑自说自话。
“公子方才派的是何物?”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正常,道:“看来公子只是出于好奇。”
他转身,与越昭一个方向,看着眼前的低压压的人群,也不介意向越昭说说:“这些人都是都城外逃逸进来的难民,因无吃食、无居所,所以在此长跪,望统治者们能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处。”
“所以你刚刚分发的是食物?”越昭皱眉,她是能看见的,他派的就一小小的球状物,不应该是食物啊,可除了吃的还能有什么维生呢。
“非也。”对方摇摇头,继续道,“是药,派的是药,食物哪还派得起,他们不过是通过药吊着一口命罢了。”
“他们有病吗?”越昭就像经历了雷劈,整个人都麻麻的。
男子摇摇头。
越昭不争气的泪水在眼眶打转,没有病的人要吃药,吃药竟只是为了活着,她是真没见过正常的人把药当饭吃。
药膳是这样用的吗?
她以为皇宫的饭只是不丰盛,没想到竟已是豪华大餐,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吃着药度命呢。
越昭吸了吸鼻子,问身边的人:“公子是怎么想到用药来维持生命的?”
“惭愧,这不是在下的办法,而是家父想出来的,我不过是个执行者。”男子摇头,他哪有这方法,还不是多亏了义父,才有了这法子,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没有人能靠小小的药丸撑下来。
最开始几天他们还可以抢上一抢,时间久了,他们连动的力气都没了,有一丝精力的都用在了维持姿势上。
这期间也死过好多人,人活着没人管,死了倒是有人来快速处理。
他也怨当今的统治者,只是义父经常同他说现在的帝王是个小丫头,能站出来就已经不错了,不要在背后埋怨一个小丫头。
他只是皇宫里小小的御医,还是那种一个人出不了诊的无用人,他没资格怪罪一个丫头,加之义父同他说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他看到的是什么?只是这些人没有被拒之城外。
“在下还得回去取药,先告辞了。”男子向越昭行了个离别礼,转身欲走。
“公子且慢,”越昭快步走到男子面前,掏出自己身上带着的一小包碎银交于他,在对方开口前,先开口,“我是来京城投亲的,这些用不上了,或许能帮到公子,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握着手中的小袋子,在听到对方询问他姓名的时候才回过神,答:“在下姓沈,单名一个奕字,神采奕奕的奕。”
“沈兄,在下姓余,单名一个夏字,华夏的夏。”越昭也用相同的方式介绍着自己。
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人也知道了,以后也不会找不到,时间不能再耽搁,越昭抱拳,告辞:“沈兄,后会有期。”
越昭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快速的步伐根本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后面的沈奕只是想说现在投奔亲戚大多没什么结果,这厚礼会不会给早了。
无奈这东西正是现下缺少的,他可以拿着它去宫里换些大米,熬成稀粥,这些流民总算能吃上一点正常的食物了。
所以也只能让那“公子”事后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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