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昭能正常思考已经是在熟悉的环境中醒来。
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只能自己起来,到桌子边倒了杯水,灌下后才觉得舒服了点。
双手撑着桌子,环顾了四周,是寝宫没错,只是怎么没一个人守在身边?
越昭坐到凳子上,桌上的盘子空空如也,肚子也空空如也,不知道这次又饿了几天。
“吱——”
屋外的阳光随着门被推开,洒了进来。
“陛下醒了?奴才去请沈太医~”如风是听到里面有声音的,推开门见陛下坐在那,便要转身去请沈太医来,沈太医交代过他,等陛下醒了一定要通知他。
“等等!”越昭叫住了要走的人,“先给我弄点吃的吧。”
“是!是!”如风领了命。
沈太医不让有人打扰陛下休息,如月就去照顾知夏了,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路陛下和知夏姐姐都病了,此时他还得两边跑,一边吩咐人去厨房将沈太医之前让准备的东西做一下送来,一边派人去请沈太医过来。
越昭越发替自己感到不值,一路风尘仆仆,就是生病了,睁开眼身边还没有伺候的人,她可是一国之君啊,怎么反倒不如刚穿过来的时候呢?
那时候还有一排排宫女太监,现在偌大的房间只有她。
没等她长时间的感时伤怀,门再一次被推开,进来的人很面熟,越昭想了想才确定对方是出城前见到的那个发药的人。
没想到他是宫里的御医,这个世界还真是小,这么快又见面了。
“微臣,沈奕参见陛下!”
越昭还没回味过来,那边先跪下了,这一行礼让越昭连忙从位置上起来,忙道:“沈兄不必多礼!”
话出口方觉不太对劲,此刻他们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了,别说人家知道她是个假小子,就是皇帝这层身份也揭露在眼前,之前的称呼是不是有些不妥?
“之前不知陛**份,与陛下称兄道弟,冒犯了。”最初他只是觉得这可能是个女儿家,是个来投奔亲戚的姑娘,谁知小裴大人找到他,告知他之前见到的是当今圣上。
“无妨,我也没表明身份不是?”见沈奕起来,越昭又坐了回去。
两人没聊上两句,外面的如风就通知里面,“小裴大人来了!”
裴颂领着身后的小宫女一起进了房间,小宫女把食盒放下,将里面的清粥端出来,又带着食盒退了出去。
“陛下许久未进食,不宜味过浓,先吃点清淡的小粥暖暖胃。”
越昭看着粥,一点食欲也没有,沈奕的话她听进去了,可是她本来就不喜欢喝粥啊,在边塞又几乎天天都是,好不容易跑到人家国度调理了一番,这回来第一顿饭就是粥,还这么寡淡,原谅她难以下咽。
“臣交代过了,若是陛下没有先喝粥,其他吃食也是禁止的,裴大人也是允许了的。”
越昭一愣,看向裴颂,只见裴颂点头,她就不明白了,这个国家到底谁才是主人?怎么谁都可以管她?就连吃饭也是受限制的。
裴颂将那粥端过来,搅了搅,让它不那么烫,道:“昭昭先吃点清淡的缓缓,等身子好些了,再吃其他的。”
越昭从裴颂手中接过碗,再忍几日,那么久的粥她都坚持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朝中一切事宜处理的都还算妥当,你别太心急,好好修养几天。”裴颂伸手替她擦擦嘴角粘上的米粒。
见越昭难以下咽又不得不把不喜欢的东西吃了,裴颂还是不忍逼她的,淡而无味的大白米,味同嚼蜡,但他不得不狠心,她需得从清淡开始。
看着此次回来,瘦了一圈的人,也不知道是在边境太过操劳还是营养跟不上,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让她这么消瘦下去。
越昭几口将碗里的东西扒进嘴里,冲两人倒了倒空碗,再将碗放下,咽下口里的饭。
大白米这么好的东西竟背熬成这样,干不干稀不稀,真是糟蹋了。
天色渐晚,两人放心地一同出了宫。
裴颂的劝告越昭是听了的,但要她照做,似乎不可能。
朝堂之事必是要放在明日再进行处理,只是这后宫的人她还是得见见。
“陛下是先去太后宫里?还是正太后宫里?”如风站在一旁,等着越昭发话,好决定走哪边。
“先去看看母妃吧。”
走之前她去过,但吃了闭门羹,一走几月,不知那妇人可会使小性子。
这个时候还是先去见见她最为稳妥,不然人家可能又得跟她置气了。
如风走在前面,为越昭带路。
几月之久,宫中变化还是大的,小宫女,太监们穿的厚了,刚穿过来时好多花也谢了,也没换上这个季节盛开的鲜花,道路倒是宽敞了不少。
看来,正太后还真的有节制后宫开销。
越昭和如风在外面等着,站在一棵快秃了的大树下,似乎每个宫里角落处都有一棵粗壮的大树。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么粗,这么高…
越昭仰着头,在走之前,惠合在正太后那棵树下荡秋千,那时树叶繁茂,晚风习习,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挺惬意的…
真希望下一个夏季早些到来,她也想在树下乘凉,也要在她的宫里弄一个秋千…
“陛下,娘娘已经醒了,请进罢!”如素跑出来,见越昭在几近秃了的树下若有所思,声音不敢太大,以免这么安静的环境突然来一声会将人吓到。
越昭回身,点了点头,让如风在外面等着,自己随如素一道进去。
也不知为什么,去见正太后,她都可以直接进屋,不让下人通报,见自己母妃时却走起了形式。
越昭摇摇头,或许是尊重吧,让自己母亲知道她是被人敬重着的。
踏入里屋,小宫女正服侍着静太后起床,为她穿上外衣,扶着她走向桌边。
越昭感到陌生,是在原主的记忆基础上对她感到陌生,她这母妃是越发的有主子的病了。
等静太后坐下,越昭才在凳子上坐下来。
小丫头们倒着水,越昭接过一杯水,关切的问了句:“母妃近日可是身体抱恙?”
动不动就躺在床上,虽然走之前不知她是真睡还是假睡,但这一次看着她被服侍着穿衣服,就肯定是才起来了。
“无恙,就是宫中无趣的紧,只有睡觉来打发时间。”静太后喝了口水。
越昭的出现,似乎并没让她高兴。
反倒是算起了旧账。
“如今我也是没了依靠,女儿说走就走,可不得日日锁在这院子里,哪敢出去,要是一个不小心,惹到正太后不悦,怕是连我那独断专行的女儿也难见一面咯~”
越昭尴尬的“呵呵~”两声,原主的母妃难道不知道原主是用一条命换来的帝位吗?怎么就希望自己给她实权?
果然,后宫之中没有一个人不想拥有权利,以前还有所忌惮,都将希望寄托于子女,总望着母凭子贵,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如果她这个帝位打算拱手让人,那么她可以如对方的愿,可惜,自己也是一个不愿放弃权利的主。
在这个乱世,若是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那就没人能保护你。
她现在之所以有那么一群人挡在前面,无非就是,现在她是这个国家的主人,是国民保护的对象。
“陛下也是看得清形势,倒是我这妇人拖了后退,不如正太后有威望,陛下就是临走之际,都不忘看望母后,而非母妃…”
静太后阴阳怪气说了一大堆,越昭揉着额头,静听对方数落她的罪状。
自己不是有来过吗?是她自己不要见的,怎么最后怪自己只去看正太后?更何况她那是同人家商量事宜。
这母妃与记忆中的真的是天差地别,越昭严重怀疑原主只看到了表面,只看见母妃想要她看的一面。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与世无争的形象,实则是减弱敌人对她的警惕心。
既然如此,她就应该一直装下去啊,现在露出獠牙又算什么?自己除了保证她在这个宫中平安无事,什么也给不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静太后见眼前的人,一脸不耐烦,要是可以她都是堵耳朵而不是揉太阳穴了。
桌子猛的被一拍,惊动了走神的人。
越昭坐直,看向静太后,立马笑道:“听着呢,都是昭儿的错,不该不辞而别,不该一走就是这么久,不该连一封信都不曾寄过…”
越昭双手在桌子底下,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把所有不好的都数了一遍,可惜想要凑出十不该还是太困难。
“好了,知道不该以后就不要再犯。”静太后也适时打住她,没让她绞尽脑汁按下十根指头。
认错她还是很有经验的,以前她也经常和妈这么嬉皮笑脸过,但对方好对付,自己一认错就原谅她了,而现在这个母亲是古人,可没那么好应付。
静太后抓住越昭的手,指腹不停在越昭手背摩挲着,嘴上的语气渐渐平缓道:“我们孤女寡母的,要互相依靠,其他人就是再亲,也隔着一层肚皮,信不过…”
越昭觉得手有些痒,想收回来,怕又惹到她不高兴,就忍着不动,听她慢慢说两个人应该互相扶持,不要指望讨好别人的大道理。
人心隔肚皮是真的,但自从自己从母体分离出来,她们之间不也隔上了吗?
就像她,动不动就和女儿置气,一气就冷战,自己不找来她绝不找回去。
就是走了那么久,生了病,病好了还得自己来看她,听她数落自己的不是,要自己先认错。
在这一方面,越昭还是同情原主,起码她的母亲不是这样一个人,她的母亲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整宿整宿为她担心…
思及此,越昭再次想到了那个梦,那些画面真的好久没见过了,她都快要忘了还有那样的经历了,结果一场梦又让她记起…
“知道你病刚好,太医开的药要按时吃。”
母妃的话一直在她耳边没断过,越昭听到她在关心自己的桥段,连忙应道:“昭儿知道!”
“你事物繁忙,待会儿免不了还得去一趟凤栖宫,也别待太晚,早些回去休息,知道吗?”
“知道!”越昭一再点头,她这母妃也是,生起气来话是一套一套的,就是关心,那话也如那江流般滔滔不绝。
越昭也喜,总算,这一次双方关系缓和了,看来走一趟还是有必要的。
从冷宫出来,越昭又在如风的带领下来到了凤栖宫,这一次,太后还没用膳,正在那教着女儿女红。
自己手里拿着一块用圆竹框固定的丝帕,绣着什么,一会儿看看惠合手中的图案,检查针脚是否有误,偶尔给出两句指点…
“娘娘,陛下来了!”一旁的宫女见着越昭,走到正太后身边,小声通知。
正太后抬眼看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招呼着她进去。
越昭走过去,见惠合把绣了一个雏形的东西收起来,笑了笑,自己又不是她的情郎,防她做什么?
越昭只好拿起正太后绣的东西,指腹在那只凤凰图案上滑过,错落有致,虽未成形却能感觉出这只凤凰定会是金翅高展,翱翔于天际,只是越昭还看见了另外一些针脚,也未成形,却像是屋檐,这只渴望自由的凤凰怎会被困在屋檐下?
“凤鸟于飞,修其羽,只是这困于屋檐作何解释?”越昭有疑必问。
这几缕凤羽绣的栩栩如生,不该被这屋檐挡住的,害它飞不出四角的天空。
正太后听她这一问,笑了笑,也不介意为她解惑:“凤鸟自是不该困于宫角,可这是凰鸟,凰鸟一旦进入这宫墙,便是再也飞不出去了!”
说着,正太后抬头看向远方,那片天她能看见的永远只有那么点,是从什么时候,她就没接触过外界的天呢?她也忘了。
越昭一时语塞,她分不出什么凤什么凰,只将它们统称为凤凰,只是这凤鸟能翱翔天际,凰鸟有何不可?
在她那个时代,男女是平等的,没有谁会被束缚,看见太后看向天空的眼神满是遗憾,越昭放下手中的半成品。
想要让这气氛不这么尴尬,笑道:“是我知识匮乏,分不清凤与凰,让母后见笑了。”
“谁又真的见过呢?不过也是听来的罢,先人口中,书中各不一,昭昭倒是不用谦虚。”
这丫头的信她是看过了的,一个女儿家能有那番远见怎可能会才疏学浅?是她以前没注意到。
那只鸟儿不过绣的是自己罢了,像她这般年纪自是不懂何为束缚的。
“母后可要惠合退下?”惠合在一旁,插不上话,不知道她们谈论的什么,不就是只鸟吗?有那么多说?还说的母后不高兴了。
惠合只能想着自己先离开,像上次一样,虽然母后也承认了上次不用避开她,但现在不同,母后掌管后宫,皇姐,是君王,她们要聊的事不该她听。
越昭看了一眼心思忒多的人,走到惠合身后,手一勾,一招锁喉,控制着力道,口里委屈道:“就这么不想见到皇姐?皇姐刚一来你就要走?”
惠合初始有些压抑,想掰开她的手,随即发现对方的手只是勾住她的脖子,并未使力,也就没再挣扎,任由着对方这副姿势。
惠合看向自己母后,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正太后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点点头,昭和那丫头都无所谓,她又何必支走女儿呢。
只是昭和这一觉改变还真大,也真希望姐妹俩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