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昭看向南明,那张与自己辜负了无数次,甚至因自己留下了疤痕的脸一样的皮囊。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做下决定。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南明被盯得发慌,想要移开视线,却怎么也挪不开,他不知道自己该看向哪边,这个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他连个转移视线的东西都没有。
他不知道越昭问他那么多事情是做什么。
打听消息?不应该是等到现在,怀疑他的身份?看她的样子又不像…他是真的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越昭笑了笑:“以后,面具不用戴了,长成这样还能吓着人的话,你要真正长得丑的人可怎么活?”
南明微微皱起的眉头不再被外物所遮挡,他的表情变化再也不会因面具而看不见。
此刻他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越昭尽收眼底,还能从对方的微表情中猜到对方此刻的心里。
这一点他们也很像,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褚煊也是,嘴上的话全都会被他的表情和小动作出卖。
可就算很像又能怎样呢?越昭敛了笑,背过身,接下来的话,她并不想看着这张脸说:“待在皇宫也没什么用处,你还这么年轻,应该四处闯闯的。”
越昭紧咬下唇,她不想再说话,怕自己说出口的会成为自己不想说的。
“你不是说过不会赶我走吗?”南明不给她背对着自己的机会,直接绕到正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
“…”
在看到那双眼睛,闪着光芒,可以看出对方做的决定并不坚定,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赶走自己?
南明没有质问,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她不讨厌自己这张脸的,她说过,如果这张脸都不能见人的话,其他人也就更加不能抛头露面。
从小他就被夸长得好看,小时候他还引以为荣,总觉得好看的颜值会给他加分不少,起码别人会很喜欢他。
但事实就恰好相反,他们没有喜欢自己,反而很讨厌这张脸,所以他们可以欺负他,可以想方设法捉弄他,再后来甚至可以拿簪子在自己额上划…
他身份低微,无人能帮他。
所以,他愿意相信越昭的话,相信她是真的不厌恶自己这张脸。
越昭偏过头,抬手抹了掉出来的眼泪,喉咙像是被卡住了般,酸疼的厉害,话也说不出。
越昭捏住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你和我一个熟悉的人长得很像,但他已经死了,看到你这张脸我会想起他。”
她没必要找理由来搪塞对方。
“有多像?哪儿像?”
他想问清楚,被说成像另一个人心中难免会有些不舒服,但他一点也不质疑对方的答案,如果不是这个理由,她也不会这么强烈地要求自己摘下面具。
如果像,他可以再挡起来,反正也遮了这么久了,他可以一直戴下去的。
“很像,哪儿都像。”
就连那条疤痕都在同一个位置。就像褚煊就没离开过一样。
她以为如果是褚煊,就是脸上某一个部位都会印象深刻,可她看过了南明的嘴,见过了他的下巴,却从没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面具我可以再戴回去,将整张脸都遮住也行…”
南明的声音极小,想都不愿想起的人,一定恨透了,自己顶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整天在她身边晃荡,会逼她时刻想起的。
要自己离开也很正常。
只是,他什么也不会,除了战场他还能去哪?他还是北楚的人,不可能加入其他国家的军队,若是两军开战,他也不知道会为了祖国放弃军人的职责?还是为了坚守心中的准则刀剑指向母国?
“可我已经知道了。”越昭突然发现了个不同点,褚煊可没这么傻。
她都知道他长什么样了,遮住还有什么用呢?
“没关系,这件事还得靠我自己克服。”越昭擦干净眼泪,确定自己不会再哭了,冲对方摆了摆手。
“不要经常出现在我眼前,能避开就避开,面具也别戴了,太刻意。”越昭阻止了对方想要将面具戴回去的举动。
人家没做错什么,不就是长了张一样的脸,容颜都是父母赐的,又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
她不该让人家消失,而且,现在她也不想。
如果,自己还能经常见到他,反而不会想起褚煊了,那她也彻底走出来了,如果她走不出来,就把他当做褚煊也好,时间长短她也不该考虑,活在当下才是。
“有空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越昭笑了笑,转身,向门走去,她对他的故事还是很感兴趣的,她想知道他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后面经历了起起落落的人迟迟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出去了,他只知道对方太善变了,三天两头地想着让他走,又莫名其妙地将他留下来。
他还想了好多理由说服她呢,都没派上用场。
守在外面的知夏如月,见越昭神色如常,没了进去时的冷淡,紧张的心得以平缓。
看来是没什么事。
要不是有两个人在场,或许她们都会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只是对方都注意着自己的行动,她们非但不能听,还得离得远远的。
知夏往里面看了看,屋子虽小,半掩着的门,她却依旧看不见里面的人。
“我记得今日准许你们出城回家看看,你们怎么都没走?”
越昭将知夏的注意力拉回来,以前自己还会帮她,现在心中莫名有一种不能让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总觉得南明顶着褚煊的脸,他就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
“陛下喝成那样,总得有个人照顾。”如月也苦恼,她想回去的,只是昨晚如风匆匆叫回二人,她们必须留下来照顾越昭。
“是我耽误你们回家了,现在我没事了,回去吧,与家人待几天,早些回来。”许下的承诺不能不做数。
如月看了看知夏,知夏从小就进了宫,没有父母,自己走了,她要怎么办?
“你回去吧,我照顾陛下!”知夏拍了拍如月,让她不用考虑自己。
家人什么的,自从懂事起,她就已经不在乎了。
越昭看了看知夏,没说什么,原主的记忆中也并没有知夏的相关事迹,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由知夏陪着的,知夏长她几岁,小时候就一直照顾她,和她一起玩,但她却从未问过知夏的父母。
现在想来,可能是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
“去吧,知夏在我身边,还怕她会孤单?”越昭一把抓过知夏,冲如月眨了眨眼。
这些天只能自己走哪,就把知夏带哪了,一来身边得有个人,二来让知夏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肯定孤单。
她不愿促成知夏和南明之间的姻缘,但却不会将她视为眼中钉,只此一样她办不到,其他的,她还是可以给她的。
越昭在脑中盘算着怎样给知夏介绍另一门姻缘,这小丫头要二十了,该嫁的了,不然本就身份低,到时候年龄再大了,要嫁出去可就难了。
看着如月三步一回头,蹦蹦跳跳向外走,越昭压着知夏,有意无意的问:“知夏可遇有良人?”
“陛下?”知夏转头看了看越昭,见她的视线还在远方,自己仔细回味越昭的话。
良人?她不是知道吗?不然也不会让南明娶她,怎么现在又这样问?
如月刚走,如风就进来了,步履匆匆赶到越昭面前行了个礼。
知夏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陛下,太后说陛下醒了便去冷宫与娘娘一起用膳。”如风是跑来通知她的。
昨夜在宴席上的样子肯定是得有个交代的,逃不了。
如风一想起越昭昨晚说娘娘生不出儿子,把她推出去做皇帝,就为越昭捏把汗,真怕待会儿见了太后,她会被数落的狗血淋头。
毕竟,太后对陛下一直很严格,昨晚见陛下那般失态,脸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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