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敲门声很小,床上的人也并没有察觉,但南明却能清晰地听见,外面的人不敢贸然进来,里面的人还满怀期待地等着他拿下面具。
“不给看就走吧,以后别出现了,就算是我妈让你来,也不可以。”
看他磨磨蹭蹭的,余夏头痛欲裂,是真的没了耐心,反正她妈是派他来接近自己的,结果连面都不肯露。
南明一急,握着绳子的手一扯,那张面具掉了下来。
一句“你别害怕!”姗姗来迟。
面具后的脸一览无遗。
南明已经提前提醒过她了,可她的目光却依旧充满了讶异,甚至有那么一丝丝被吓到了。
南明低下头,匆忙拾起面具,慌张地重新戴上。
这面具每天都要取、戴,可在这一瞬,总是不能很熟练地戴上,南明挣扎了几下,目光瞥到床上的人,那眼神一直都没变过。
南明将面具按在脸上,顾不得将它戴好,踉跄起身,仓皇而逃。
本来想动嗓子喊一下里面的人的如风,门突然被推开,见南明捂着脸上的面具,行动有些紊乱,立时后退两步,为人让个路。
“她睡了。”南明向他说明了越昭的情况,转身冲着自己的小房间走去。
如风不明白为何南明侍卫会这么慌张,但现在他也不可能去问陛下,后面还有如素等着。
她也是等着陛下的消息,在确信陛下睡下了就好回去和静后娘娘汇报。
“如素姐姐,陛下歇下了,劳烦同太后娘娘回禀一声!”如风恭敬地转身向如素说,只有把她打发走了,自己才好去找来知夏和如月来照顾陛下。
“好!”如素也不能留太久,转身离开。
送走了如素,如风看了看紧闭的门,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南明侍卫出来时那么慌张。
他不好进去,只能转身去找能照顾越昭的人。
室内躺在床上的人,久久没回过神,刚刚那张脸一直在眼前久居不去。
余夏想要揉一揉自己的脸,发觉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更加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清醒着,还是在梦里?
想叫人叫不出,想动动不了,就连眼角淌过的液体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
等余夏真的能活动,确信自己是醒着的,她也清楚自己在哪,她还是越昭,根本就没回到余夏。
越昭想要再看看那张脸,这回她是清醒着的,一定不会看错。
刚起身,脑袋还是有些不舒服。
“啊~”越昭摇摇头,还是晕的,她这小声的一叫惊醒了趴在桌上睡觉的如月。
如月抬头见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立刻没了睡意,快步走过来,扶起越昭。
“陛下先喝点醒酒汤。”如风将越昭扶起来坐好,便折回去将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端来。
这是沈太医交代好的,昨晚陛下喝成那样,醒了后怎么也得先喝点醒酒汤。
越昭接过碗,二话没说,像喝水一样,直往嘴里灌,灌得太快,好多液体顺着嘴角留下。
如月忙拿了帕子一边替越昭擦着溢出来的汤汁,一边劝慰:“陛下慢点喝!”
本来睡意又攀上来的人,不敢分神,陛下没推三阻四,不喝汤就很好说话了,可现在喝的这么急又是怎么回事?
越昭将碗里的汤汁喝尽,将碗还给如月,砸吧了下嘴,十分嫌弃,真难喝!
“替我更衣!”
因为她有想见的人,有想弄清楚的事,所以她可以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事,早些干完了,早些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陛下是有什么要事吗?”如月虽然疑惑,却也按照越昭的吩咐,拿来了衣服,给越昭穿上。
“嗯!”
很重要!
越昭伸开双臂,接受着小丫头的伺候。
穿好衣服,洗完漱,越昭走出房门,眼睛直直地盯向斜对面的房间。
房间外还站着知夏,知夏一听这边有动静,赶紧转过头,一看越昭正看着她这边,目光却是在那扇门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能站在原地不动。
越昭没等知夏走过来,而是自己走过去。
“陛…”
“南明在干什么?”越昭没看知夏,视线一直在那扇门上,直直的眼神仿佛要透过门看到里面的景象。
知夏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昨夜听如风说了些,但说的又不明不白,今早里面的人没出来吃饭,才笃信里面的人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如风看到的是举止无措的南明,她敲过门了,里面无人应答。
现在看陛下一起来就找过来了,加之越昭的表情冷淡,总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她心里是既嫉妒又担心,嫉妒自己在意的人真的只在意陛下,担心陛下这么冷漠的人,一旦南明做错了事,她可能真的会将人赶走。
越昭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无人应答。
她再敲了敲,依旧没等来里面的人开门。
“再不出来我进去了!”越昭放弃了敲门,转而话语警告。
话刚落下,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越昭见到的依旧是那张面具,要不是那双眼睛透露着一丝的闪躲,她可能真的会以为昨晚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无论是谁在她身边,她都会把那个人当成他的梦。
里面的人想出来,越昭不让,而是抬脚向里走。
南明镇定的心一下子又不平静,就连眼睛也隐藏不了内心的慌张。
南明被迫挤到一边,让越昭进去。
越昭转身,看着外面的人,命令:“不许进来!”
之后,门再次被关上。
越昭虽然在龙华殿划出了一个房间给南明,她却从没来过,也不知道这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箱子,再无其他。
她以为皇帝住的宫殿,无论哪个房间都不会比正宫差很多,然而她的固有思维出了错,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临近临近的房间会这么简陋。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越昭转身,不满地瞪了比自己高处一个半头的人。
见对方一对上她的目光,头就偏向一边,也就没好说什么。
她来可不是为了巡查一个侍卫的住处的。
“把面具摘下来!”
以前,她还会婉转一点,表达自己想要看看对方真正容颜的想法,再征求对方意见,如果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她也不是非看不可。只是现在,那张脸她可能已经看过了,如果只是一张陌生的脸,任凭长得再怎么惊世绝俗,她也不会有太强烈的想要摘下对方外壳的想法,只是那张脸可能一点也不陌生。
南明捂着面具,后退一步,昨晚那双惊吓的眼睛顿时浮现在脑海中,怎么挥也挥不去,哪怕眼前这双眼睛波澜无惊,他依旧不想再摘一次,不想再一次看到那样的眼神。
昨晚她只是喝多了,他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她的话,但鬼使神差的,他还是照做了,那种结果他已经设想过很多次,想过她看到那张脸后的表情,想过她可能见到一次就再不愿见了…
所以,现在是要将那张丑陋的脸深深烙在脑海里吗?他不想!
“我想再看一次。”越昭那份强硬消失殆尽,语气染上了一丝丝乞求,看着并不想答应的人,喃喃,“拜托!”
之所以没了强硬的语气,是因为她开始害怕对方如果真的摘下面具,她看到了那张脸会怎么办?
不是自己期望的那样,她该有多失望,是自己想的那样,她又能怎么样?无非是一模一样的脸罢了。
“你会赶我走吗?”
既然她非要看,那就看吧,无非是以后他可能再也不用妄想摘下面具了,但他怕的是,看到了那么一张难以直视的面孔,自己就会被彻底抛弃。
他已经从一个国度走到另一个国度,如果这个地方依旧不能是他的归宿,他又能去往哪里。
看到越昭摇了摇头,南明像是吃了一颗假的定心丸,总之相信自己能留下就行,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那张面具再次被揭开。
越昭松了口气,昨晚自己果然没看错,真的,一模一样,就连那道疤也是。
只是眼前这条疤痕更深,更刺眼。
越昭那颗放松了的心又紧紧的纠在一起。
越昭伸手,靠近眼前的人,那只手忍不住想要触碰额头的那道疤痕,手还没触上,对方就躲开了。
南明捂住自己那道缺陷,警惕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拿下手,反正已经被看到了,他也没必要再遮掩。
“你这疤痕是怎么来的?”越昭放下手。
现在的她很清醒,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无非就是和自己那个世界的人撞脸了,相似度百分百,就连额上那个伤口的位置也如出一辙,就好像…就好像他在一个平行世界,有着类似的经历,但还活的好好的。
“你可有什么疾病?”
“父母可还健在?”
……
越昭有好多问题,她好想证实他算不算是一个平行时空的人,会不会和褚煊一样?有着同样的身世?
“无病无灾!”
“父母早亡!”
……
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是怎么回事,但他耐心答着,她问的每一个问题,只要他答得上,他都会给出一个答案。
唯独这疤痕,是一段他难以揭开的故事,他做不到言简意赅,轻描淡写。
越昭点点头,内心却一一对照着,有些像,有些又不像。
无病无灾不同,褚煊自小就患有心脏病,不能说是无病,但他可以做到楚北冥的护卫,起码身体素质是过关的。
父母早亡又不完全相同,褚煊是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成长,后被人收养,但收养他的人也并没照顾他多久,直到褚煊生命的终结,他也没找到自己的亲身父母。而南明的父母是早就死了,比起只被留下一身病痛的褚煊,他的人生要好的太多。
……
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越昭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不是褚煊,她也保证过,自己会从与褚煊的感情中走出来,可现在有个顶着一样的脸整天在她眼前晃,她该怎么办?把他当褚煊?那自己不就一直没走出来过?不当褚煊?明明就是一张脸,她怎么可能不把二人相联系?
在这个世界,她可以让自己胡作非为,却不能允许自己的心随心所欲。
她怕把眼前的人当作是褚煊,自己会留下牵挂,可那样,她会怕死,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回去了,整天提心吊胆,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还是不是越昭…
一直做越昭也就算了,那她可以把这当作是老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给了她一个好好珍惜褚煊的机会。
如果老天只是想耍她呢?就在她下定主意时,就把她送回去,那不就又得陷入死循环,永远走不出来?
那样,她爸妈也会担心。
所以,唯一一个办法是自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这个世界的越昭只是一场旅游,因为不是余夏,越昭根本不会注意到眼前这张脸,甚至他们可能会是两条平行线。
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的办法是有的,无非让两人离得远远的,不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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