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羽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残存的疲惫感清空。她的睡眠一向不大好,看起来总是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她将手里的喷水壶放回原处,凑在刚刚修剪过的薄荷旁边大口的呼吸,薄荷叶的味道天生就带着醒神的效果,让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嘿!明羽姐~我又来啦~”冯寄秋蹦跶着从外面跑进了餐厅,臂弯里还挽着她的小姐妹。
赫然就是之前梅雅南偶遇的那两个小丫头。
“还跟往常一样吗?”陈明羽放下手里的账本,笑着问。
“一样,要双份。”她答得痛快,提问的语速也很快:“对了,前几天来怎么没有开门呀,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带自家弟弟去附近转转,熟悉了一下。”陈明羽指了指不远处忙碌的厨师,微笑的回应了小丫头的关心,也没有错过另一个对她带着几分审视的打量。
冯寄秋对那张叫时食的菜单爱得深沉。时食,顾名思义就是时令的食物。而这张菜单每周上新第一天都会雷打不动的来品尝。一来二去,陈明羽渐渐也跟她熟了起来。而熟了自然便有熟了的好处,上菜也不像别人得去柜台自己端。
这对小姐妹就坐着离吧台不远的座位上,她们约好了一起来吃饭,然后准备整个下午都要在时食的二楼一起写作业。刚刚上高一的她们还带着几分稚气,叫陈明羽看着的时候,偶尔也恍惚一下。
新品是道清炖羊肉,不过不是新疆菜的做法,因为在她看来,这种做法的清炖羊肉在春天吃还是有些过于厚重了。
羊肉是一大早就炖上的,装盘后,白色的草帽碗正中,带骨的羔羊脖子上浇上了一勺绿色的薄荷酱,四周还点缀着鲜亮的橙色与绿色,后加的豌豆和胡萝卜赋予了这道菜一种春天的气息,羊肉的鲜香,胡萝卜的清甜,再加上香草和薄荷酱的调剂,仅仅从视觉上就已经叫几个人蠢蠢欲动。
“好香啊,谢谢啦。”冯寄秋接过陈明羽手中的菜,放在了自家好友的面前。
小姑娘今天似乎刻意打扮过,略显稚嫩的五官经过化妆之后显得成熟了很多。而对比冯寄秋,肉乎乎的鼻尖正冒了颗又大又红的青春痘。
女孩子对女孩子的美丽总是更加的敏锐,寒暄也总离不开对对方衣着妆容的赞扬。原本就爱美的姑娘们更是自小就无师自通。
冯寄秋除外。小丫头这身肉倒真对得起吃进去的粮食,她的关注点更倾向于眼前的清炖羊肉。
“姐姐这身古装真好看啊。”小姑娘谢过冯寄秋,扬起脸笑着说。
冯寄秋从盘子里移开视线,在扫过陈明羽之后,接下了这个话茬:“你以前都穿厨师服,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穿成这样。”
“这种衣服叫汉服。也是是汉族的传统服装”陈明羽一边为她们的桌子换了一盒抽纸,一边解释说:“这不是店里新招了厨师,不用自己做菜,当然也就不穿厨师服了。”
以往冯寄秋来时,她总是一套黑色厨师服,几乎从没变过。而今天则穿着一身白色的交领襦裙,外搭一件灰色的长褙子,通身素色,只有裙摆上绣着大片的墨竹。鸦羽似的长发半挽,用一只竹制的木簪固定在脑后。
倒是一如既往的素净打扮,乍一看,称着陈明羽有些苍白的,不施粉黛的脸,甚至显得有些憔悴。但有句话说的好,要想俏一身孝。冯寄秋深以为然。
因着她俩来得晚,这个时间吃饭的早就不剩几个,于是陈明羽回到她自己的地界儿,重新摘上两三支薄荷,丢进了一只铜色的茶壶。这是她最喜欢的茶壶,里面除了薄荷与热水,还加了方糖和两勺新买回来的绿茶。不多时,袅袅升起的茶烟里,薄荷与绿茶的清香交融,清爽间又带着些许甜味,刚才泡上的薄荷茶已经好了。
她轻轻的捏住小茶壶的柄,另一只手则虚扶着垂下的衣袖,滚烫的茶水由低至高,再由高至低,如此往复。这是摩洛哥风味的茶,很甜。但甜茶对胃好,很适合她,也很适合投喂小孩子。
她端起两杯盛着碧绿色茶水的杯,端到了两个小丫头的桌子上。
“免费送的,放心喝吧。谁让小秋这张小嘴这么甜呢。”她说。
“明羽姐,我下班了啊。”说话的男生看起来也不过跟陈明羽差不多的年岁,他穿着跟陈明羽过去一模一样款式的黑色厨师服,一边说着,然后用系在身上的同色围裙擦了擦手。
“好,下班吧。下午看着点时间。”陈明羽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
男生笑嘻嘻的说了声得令,然后三下五除二扯下帽子窜出了餐厅的大门。
他叫王绪,是陈明羽给自己新招的厨子,这样她就不必自己每天那么辛苦,只需要研究菜品,算算账就好了。
陈明羽打从十五岁,就被妈妈托付给自己的熟人,在京城学了厨。她好奇心旺,是以远到意大利菜法国菜墨西哥东南亚,近到粤菜川菜北京菜,冷菜热菜中西面点,无一不沾,通俗点说,就是学杂了。虽然并非每一样都是精通,但作为一个创意菜小馆子的老板,还是足够了。
而王绪这人,说起来跟她也颇有渊源,他们不但共事过,更是她从前在酒店带的第一个实习生,原本陈明羽以为自己离开京城,以自己的性子跟过去的同事估计也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小子竟然自己跑来她这投了简历。
厨师的圈子果然是小的很。
陈明羽如今家底不薄,所以开起店也偶尔会有些懒散。可见大多数人有了退路,也就不会再那么拼命了。
小丫头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饭,端着茶杯应该是上了二楼,扎着高马尾的姑娘领着背着大书包的姑娘也径直往楼梯去,只是在路过吧台的时候冲陈明羽喊了一嗓子:“两杯珍珠奶茶,要热的。”
楼梯被踏出噼噼啪啪的脚步声,陈明羽放下手里的账本。
真是毛毛躁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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